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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全三册)(244)



“忠孝自古难以两全!爹爹,大义为先,毋需挂念!”祖可法年岁虽幼,可说出的一番话却令人颇为敬佩。

“可法说的不错!请义父放心离去!那鞑子大汗看来也算是个聪明之人,若要在一干降金的汉人跟前显示其英明宽仁的胸怀,宽抚衆人不安之心,便绝不至于会轻易迁怒我们……”“忠孝两全!”祖大寿大叹一声,痛呼道,“可我……誓守大淩河到最后,毕竟还是降了呀!我祖大寿已是大明眼中的罪人……”“义父!这如何能怪你?大淩河被围,援兵难至,城内饑荒无度,百姓食人果腹,焚骸取暖……义父,你为百姓着想,不得已出城投降,这如何能怪你?”我听得心惊胆战,不敢再多探知下去,想快些离开,可偏偏这个时候祖大寿转过身来,朝我藏身之处跨了两步,一拳打在一颗老树上,痛心疾首的说:“降了便是降了,哪来那许多的原由可为自己辩解?更何况……更何况当今圣上……圣上不辨忠奸黑白的事情,还做的少了麽?”我动也不敢动,祖大寿模糊的身影离我仅差丈许,我如何还敢轻易挪步?

“爹爹还在为袁督师的事恼恨介怀吗?”祖大寿沉默片刻,突然怒道:“不错!袁督师对朝廷忠心耿耿,鞑子绕道蒙古,兵临北京城下,他闻讯之后,率关宁铁骑不惜长途跋涉,星夜赶赴京都勤王退兵,他何错之有?为何圣上非要心生疑窦,处处留难?为何仅听片面之词,便认定他通敌叛国,竟将他……将他淩迟处死……”我脑子嗡地声响,险些摔倒。

袁崇焕已经……死了?

淩迟——千刀万剐之刑!

这一刀刀割下去,割裂的不仅仅是袁崇焕的血肉,只怕还有那些跟随袁崇焕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那些为大明江山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颗炽热之心哪!

崇祯果然够狠!够绝!也够蠢……杀了一个袁崇焕,寒了一干关宁旧将的心,他简直就是在自毁长城。

难怪祖大寿会在去留之间如此难以抉择。

寂静的夜里,冷风袭袭,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惊动了这父子三人,三人连忙垂手站立一旁,黑夜里有个和煦的笑声响起:“祖大人父子离宴解手,迟迟未归,大汗挂念祖大人,便让我等出来相寻……”“啊,範大人,宁大人……给几位大人添麻烦了!”一片客套的话语声中,他们逐渐远去,我这才敢站起身来。许是蹲太久了,这一猛然站立,顿觉两眼一黑,眩晕感顷刻间吞没了我。我忙闭上眼睛,等那股眩晕感过去。

这时突然有只大手摸上了我的额头,我被唬了一跳,惊恐的往后跳开一步。

睁开眼,一双湛亮的眼眸直接跳入眼帘,我才“啊”了声,后腰忽然被他揽臂托住。

“发烧了,居然还敢跑出来?”多尔衮微斥,言语中听不出他是当真关心我的身体,还是别有他意。

我却为他能準确的找到我的位置,感到万分惊讶。

“在这发呆吹风很有趣麽?”他打横抱起我,大步往镶白旗的营帐走去。

我心中一懔,幡然醒悟,看来打从我出帐的那一刻起,身后就悄悄缀了跟梢的尾巴。我的一举一动早落在他人眼中,然后通过某种渠道一五一十的彙报给了在汗帐内饮宴的多尔衮。

他对我,果然仍是心存疑虑,是以才会处处提防!

只是不知……方才祖大寿父子的一番言论,可有被旁人听去?

应该不会吧?即使有人无意中听到,也不见得能听懂汉语,所以,应该没事的……

我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

多尔衮的喜怒难测,祖大寿的命运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甚至就连我自己的命运,也已完全成了个迷惘的未知数……

祖大寿约定由自己先回锦州做内应,以策谋取。初二若闻锦州放炮,则知他入城,初三初四若闻炮,则知事成。于是当晚盛宴过后,自带二十六人步行返回锦州,将一干子侄兄弟皆数留在了营地。

这几日我受了风寒,鼻塞流涕,低烧不退。我原想搬出多尔衮的帅帐,一来跟他这个大色狼挤一处睡,我觉得缺乏安全感,二来也可避免将风寒传染给他——我病了是小事,他若病了,那多铎肯定会拿刀剁了我。可是这个意思才刚刚挑出点眉目,就被多尔衮一口拒绝。

他对我的疑心、又或者说是好奇心,已经由暗转明,很明显的摆在了脸上,他给我的感觉是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绑着我,好弄明白我到底在搞什麽鬼。

被人监禁似的生活真的一点也不好受,再加上感冒发烧,我难受得直想拿头撞地。如此病恹恹的躺了七八天,锦州方面始终音讯全无,祖大寿果然像只断线的纸鸢,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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