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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千岁(穿史)(63)
作者:江笑眠 阅读记录
然后她转身跑上城墙,看见他一身银色盔甲绝尘长骑,与赶来的两队人马前后包抄军心散乱的周军与突厥人。
这一战打得很艰苦,连日寒流与大雪埋没了一具具倒下的尸体。
冰剑所铸的尖锐足以刺破千万血肉之躯,荞知星捏紧袖口,瞧着一遍遍隐现在花白视线里的人,害怕一眨眼那人会倒下,和其他人一样埋在风雪中。
“不行,荞知星,错了,错了,不该这样,你该同情担心一同作战的将士,你不能生出别于其他人的情,不该这样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用多于别人的担心去关注他,这样的情像一根疯狂生长的藤蔓,破土而出,若是阻止,就如同逆反天命。
怪她并未参破宿命,不能望穿神旨。
那一日城中百姓手上挂满白色纱带,都是用来包扎受伤的战士,消炎迷雾里挺立着各色寻常布衣,军民鱼水情,茫茫纷雪中悄然扎根。
竹筒灌水,撒上淡淡盐粒,靠在沙袋上的士兵一口接一口地吮咽,饮完一条捂热的毛巾替他擦拭嘴边余水。
“多………谢……”
毛巾将髒污的硝粉带去少许,亮出一双黝黑的眼珠,让荞知星慢下手中动作。
她又忍不住想,今日自己帮过的一个小将士,千年之后又会变成谁呢。
孤零悬月高挂时,城角下白雪已经堆积成小丘,城外持续四个时辰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城门紧闭的四个时辰中,铁枪银戟插进窄小门缝中,滋滋迸发出金色电光火花,落在雪中化成点点焦黑。
城外有人不惜用血肉阻止敌人撬开门锁,大雪淋漓中,英勇的战士终于守住了一方城池。
满城百姓的期盼下,沉重宏大的黑漆墨门滚扫着门前积雪,轧轧声中缓缓打开,城外的景象暴露在一方框正里。
城中很多人沖了出去,带动着荞知星也往外面移步。
皑皑白雪中遍地弃甲兵器,血迹斑斑,白骨相枕,唯有门前干干净净,不留尸甲,好似刻意有人供着神庙般守着,不染一丝血污。
“我们胜了!”
“轰隆隆……”
不知是谁敲起了战鼓,响彻云霄,铁戟撞地铿锵有力,伴着鼓点,节奏强烈。
她赶紧望向队伍最前方,望见他战袍铜面月光下铮亮无比。
“将军!将军!我们胜了!”
“殿下!江陵王殿下!”
荞知星发觉,对待王侯将相过于冷漠疏离的开国皇子,对平常百姓却言语宽和,眼眸温热。
在城中等待已久的妇人展颜欢笑,将手中用来包扎素布纱条当做披帛,短的系在发上,长的缠爱手腕间,包围住进城的士兵,为他们欢舞。
一处升起欢歌,如风卷波浪,一片带动一片,瞬间各色衣摆旋转交错,连素色的布条都热烈得像沾上五彩斑斓的颜色般,淩空飞舞。
年轻的少女们拉住荞知星,将沾上胭脂黄粉的丝带挂于发髻上,转身时旋飞于天,像雪中的跃动的彩蝶。
“白山温,洛水软,江堤落虎口。吾军淩淩银刀戟,万马驰入如长雁,沛然莫之能御也,上马为将,下马为王……。”
她在旋转舞动的少女妇人之间听清了唱词,与出战前一样的调,只不过后几句的词稍有变动,之前是将士们硬朗的歌唱,现今换成坚柔的女声,别有一番风味。
和其他人一样,踮起脚跳着欢快简单的动作,舞着身子向萧倬接近。
“上马为将,下马为王……。”
他身边的将士挥动铁枪铜剑,一同加入百姓的欢庆之中,唯有他独独不动,面具下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围在身边转圈的荞知星。
她没怎麽唱过曲儿,可是福桑有一把好嗓子,唱起来毫不费力,婉转柔情,朗朗词曲在她口中像南乡蒙蒙烟雨,细腻绵密,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福桑从小颠沛流离,心性谦卑悲观,歌声哀惋,自是唱不出战歌。
如此说来此曲流传后世,到最后竟是如她唱的那般,婉转凄凉?
原以为在萧倬炽热的目光下,她大概率会被他拉住,或是同她讲话,可他只是静静望着她随人流向后舞去,没作任何动作。
前方仍有风霜在吹,荞知星却有些不舍地回头看,只见他肩头宽大的盔甲已经覆满细雪,和面上的青铜面一样寒冷。
直至高挺的身影模糊,才感觉脚下毛茸茸到触感传来,低头一望,是那只通体雪白的猫。
“又是你!”
她蹲下试图把猫抱起来好好审问一番,忽然发觉那双眼睛不再散发着蓝光,变成再普通不过的碧绿色。
白猫舔舐着爪子,和所有寻常的猫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