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祝记得最后那节晚自习，班里是三十九个人。

付舒的话音刚落，班长笑着开口：

“我同意。”

“有人带相机了吗？”

“哎真的，最后一天了啊。”

“来来，照吧照吧。”

付舒从座位下面把摄影包拎出来，从后门向外看了看，非常自来熟地跟值班的老师挥手，窜上去一番交涉后，六班同学看着年级主任面无表情捧着相机进了他们班。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班级里的人火速适应，班长带头拉着人往教室中间聚拢。

陈云不在，杨礼拉着孟祝站在黄雀身边，几个姑娘对着主任的镜头比V字手。

“三、二、一——”

“茄子——”

照片定格，纪念高中生活的最后完整一周期。

和主任道过谢回到座位上后，晚自习还剩下最后三十秒。

孟祝向斜前方注视了很久，眷恋般地在何沧视线移过来的前一秒收回目光。

如同三年来无数个深夏的晚自习，她坐在他身后某处算题背书，高处电风扇慢悠悠晃着头，吹来阵阵清浅薄荷香。

第二天依旧是个阴雨天。

无数告别的日子都发生在夏季，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天气里水汽能更快蒸发弥散，抹平关于离开的伤感情绪。

礼堂全年级毕业典礼、班级代表讲话、班主任发言、合照、离校。

老黄站在讲台上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女老师忍住泪水，笑着祝福道：

“愿你们前途似海，我们来日方长。”

掌声持续了很久，久到最后依然是老黄开口，说：

“再见，孩子们。”

孟祝先去和老师们合照，然后跟朋友们单独拍了照片。雨势渐大，操场上的人在逐渐减少，她仔细看了一圈，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何哥，拍张照片啊。”

“好。”

她举起手机，将两个人框进手机中央。

按下快门的瞬间，孟祝在何沧右耳侧比了两根手指，给少年安排了一对斜着的兔耳朵。

孟祝收回手机，把照片也发给何沧一份，弯了弯柔和眉眼把目光转向天空笑道：

“起风了啊。”

Chapter.33

032.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孟祝睡得很早。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何沧睡得很早。

她花了点时间坐在床上在心里把最后那一批易错点过了一遍，等到困意来袭，刚好背完最后一组经常记混的经典句型。

他合上用了三年的理科活页本，又看了一遍準考证，把雨伞搁在床头柜上。

大概因为心态平稳，梦里没什麽紧张刺激的情景剧，柔和的色块堆砌到梦境尽头，她刚好在闹钟工作的前一秒醒来。

大概因为出门比较早，他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到达考场，在第一科教室里坐下的时候，天气预报的中雨开始降落。

物理比想象中的难度要小一点，但在看见最后立体空间的磁场问题时，她犹豫了十秒钟，按照之前的计划果断拿完基础分问回头检查前面的题。

语文作文大概是他数次模拟考试里写得最流畅的一次，引材料、亮观点、做阐释、论述、拔高、收尾。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考试时间还剩下七分钟。他给答题卡翻面补充了小说阅读的压轴题答案，进入最后的核验阶段。

她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是否称得上顺利。

但至少他觉得没有给自己留下遗憾。

Chapter.34

033.

高考最后一天结束铃声打响的时分，孟祝看见乌云后面探出了弯弯彩虹。

她不再纠结完形填空的最后两个选项，踏出考场的那一刻，天空放晴，好闻的青草气息从地表散发出来，孟祝看见秦女士站在北湖大街尽头的树荫下，怀里抱着一束绣球花。

她和妈妈去商场，买了心仪很久的一块表。

表盘上画了一只鸟，皮质腕带上描有同样风格荆棘图案。

两个人一边吃晚饭一边聊天，秦女士再次确认孟祝没有出去旅游的打算。

“那我可就接案子了。”

“看你妈妈，或者你想不想给自己放个假歇歇？”

女人舀起一勺莲藕汤，笑道：

“不着急。”

她知道女儿一贯稳当，考场外简单询问了两句后就没再提考试的事儿。从前段时间打赢的官司聊到几天后要来签售的作者，最后秦女士拉着孟祝逛街的时候又给女儿买了一条长裙。

淡绿色的飘纱裙，她夸她漂亮。

姑娘回身举起手臂做一个爱心。

对孟祝来说，她恍惚觉得这并不是六年中学时代的结束夜晚，只是一个平常的休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