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应：“嗯，打过。”

“几岁打的。”

“七八岁。”

沈糖又问：“在哪里呀。”

廖泽侧头捏住她的脸，阻止了她问问题的嘴，就说：“问这问那的，又不嫁给我。你到底要说什麽。”

她要说她就是好奇他的童年不行吗，人怎麽能从一个可爱的宝宝，变成一个讨厌的混蛋呢。沈糖努努嘴，拍开他的手，故意说：“你别是小时候调皮捣蛋天天被你妈揍吧。”

“嗯。”他懒洋洋地应。

他八岁时被关长青带在身边，经常换学校，因为她实验的地方遍布全国。其中就有日本，在日本小住过半年。其实他很讨厌这压抑的鬼地方。能把一个不抑郁的人整抑郁。

因为太无聊了，就跟着邻居打棒球。又因为下手不留情，总把接球的人打中。害得别人父母经常往他家做客。年纪小胜负欲却很强，所以关长青要他给邻居小孩道歉时，他憋着不说话。

他不道歉，道歉的人就是家长了。

别人把孩子领走，关上门，关长青问他为什麽不道歉，打球的时候不能注意一点吗，你把别人打伤了，他父母肯定会生气的呀。廖泽当时赌气地擡起头，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那为什麽别人把他打伤了，你就只会说没事。

廖泽转过身，留给关长青一个倔强的背影。他说，我凭什麽道歉，他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是活该，是没用才会输的。我是赢的人我为什麽要道歉。他输了是他自己蠢打不过我。

他想，输了还找家长告状，简直就是个大loser。

后来关长青自然是往他腿上拍了几掌，还要他把手摊开，重重地打了几下。小小年纪被打了肯定都是委屈的，廖泽眨着眼睛杵在原地，关长青打完就不舍得了。

她把儿子抱进怀里，埋怨自己为什麽还没想好就贸然成为一位母亲。

这都是廖泽不知道的事儿，等他知道了人也不在了。

大约十五六岁看见母亲毅然收拾行李，回头抱他说抱歉，哭着说请原谅她的自私。她必须去拯救一些陷于火山脚底，常年过着滚烫炼狱日子的难民。他挽留不了母亲，他只能在背后攥紧拳头。

看见除夕夜阖家团圆，明明背叛家庭，对婚姻不忠，却还是得到了圆满的父亲讨好地向他嘘寒问暖，小心翼翼试探他能否同意再婚的请求。他冷眼听着他讲话，突然很悲伤。

他倒是很羡慕那时候只有七八岁，叛逆不服管教的小屁孩，那麽年幼，不懂什麽叫失去。

也很想安慰那个年纪轻轻，过着糜烂生活的自己，却发现其实他没有安慰别人的能力。

他和那个少年有着同样的心声，如果你真那麽善良伟大，无法抛弃难民愿意把一生奉献给火山，对人类怜悯，那为什麽舍得抛弃亲儿子。如果你甘愿安定，愿意做别人的好丈夫好父亲，为什麽偏偏不能成为他的好父亲。

可是这些不甘永远也说不出口了，他怨恨的，幻想有天能被弥补委屈的那个女人，被火山侵蚀，尸骨无存，随着熔岩扎根地表。

以后，未来，再也没有人管着他，再也没有没人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发洩坏脾气，再也没人惹他生气，再也没人关心他的人生是好是坏，没人在乎他到底长成什麽样子，成为好人坏人都无所谓，他再也不用幼稚执着的向谁讨要一点点关注。

“廖泽，廖泽，”想起过去时，沈糖微笑着扯他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你看，有人被球砸中，被打哭了哎。”

他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没讲话。

沈糖趁机会又开始没话找话：“你几岁开始谈恋爱呢，大少爷，你有初恋吗。”

廖泽蹙眉：“问题有点多了吧，当我老婆就告诉你。”

“说说呗，让我听听你的情史。”她一副準备好的样子，洗耳恭听。

然而他还真说了，说十七八岁就交往一个啦啦队队长，人家找他告白，他第二天带着人去开房。睡完女孩说等他打电话，他转头把这事儿忘了。还说大学去好友派对，上去唱了首歌，有女孩来找他约会，别人想在大卡车上跟他谈情说爱，看漫天星星，他只觉得这女人找的地方很无聊很没性致。还有艾瑞克森的前女友也找过他......

沈糖听不下去了，她强颜欢笑地打断：“我是要听你跟初恋的故事，不是听你的约炮史。”

廖泽缄默半晌，问出了一个叫她难忘的问题：“什麽叫初恋。”

她诧异地盯着他，想了想，忽然耐心地给他讲解这两字的意思：“初恋就是第一个真正喜欢，想用心爱护，盼着他好，全心全意爱着他，有时会很沖动，会失去理智，一看见她，心髒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在一起了就想和他天长地久，不在一起就会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