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前她就知道这位叔叔，还是头一回来时从廖泽点到为止的透露里，猜出来的。原来见到本尊了。怪不得那麽像呢。

沈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看起来对你有点意思。”

“我们相爱过。”

她就知道，第一次听见两人的关系，她就觉得不对劲。

秋姨没打算介绍过去，她直说：“小丫头，今个儿来找我，不是来说这个吧。”

沈糖说：“那年除夕，您没说完的故事，能把剩下的一半告诉我吗。”

秋姨想起来了，她只说了一半廖家的情况，目的是劝她知难而退。后来她没过问，但这五年，廖泽都是一个人来给他拜年。她就大概明白发生过什麽。

“糖糖，你读过《红楼梦》吗，知道历史上有哪些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吗。一个家族的繁荣，要靠的是多家旁系的努力共同维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的接手管事儿的就只能有一个。廖远山干了不少糊涂事，在大事上他是有分寸的。他在外边生的私生子，是没有一点实权的。那麽，他死了，廖泽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关长青把他带出去多远，也是注定要被他找回来的。这孩子，承受了很多他不想也不能承受的东西。现在廖远山一死，又是另一场局面了。”

沈糖听得胸口一紧，享受别人享受不了的富贵，未必真的过得开心。更糟糕一点讲，没人能感同身受，也没人理解。

她垂头，闷声说：“有钱人真难懂。”

秋姨问：“你怎麽会来这？”

沈糖蹙了一下眉，擡头看着她：“秋姨，在你们那年代，亲上加亲应该不是难事。为什麽不在一起？”

秋姨楞了楞，然后释然地笑着说：“是啊，只要我愿意，只要他想，只要我们可以。谁能拆散我们呢。可我已经没有和他站在一起的资本了。他前后左右，都没我的位置。他很清楚。那个阶级我是摔下来，也跨不过了。但他一直待在那儿，我却觉得心安。糖糖，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们停在最相爱的时候。”

在她的世界，爱是不求也不要，无怨无悔，静静守护。哪怕天各一方。沈糖心想这种爱情都快赶上柏拉图了。

秋姨说完看了看她：“你还爱廖泽吗？”

沈糖回答不出来，她站起来準备要走，只是听着她的话，心绪翻涌。

咚咚咚咚咚。

她敲门地节奏特别快，跟催债似的。

廖泽按住把手下拉，他倚在门框边，看她素净一张脸，还甜甜地带着笑，如初识那会儿扎麻花辫。

他笑了一笑，不太正经：“一女孩子，大半夜来找一个男人，你知道什麽意思麽。”

“走吧。”

“去哪。”

“秘密。”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从私奔的这天起, 他们把和外界联系的设备全都关掉。

沈糖早已不是第一回坐飞机，没有最初去纽约的悸动和兴奋。她在飞机上成了那位悠然自得的人，与之相反的是廖泽, 他是在安检时知道要去的地方是日本。

他很少想矫情的话, 矫情的事儿，可当世界只剩下沈糖，无论做什麽都能叫他心慌。所以他很不安分的不规矩了一路，要麽问问她饿不饿，睡不睡觉，要麽说自己睡不着。

她闭着眼睛打算假寐，耳边又是某位祖宗的骚扰。

“喂，你可得对我负责, 我是在最虚弱的时候跟你走的。”

沈糖不爽地拧了眉，擡起右手一掌盖在廖泽的脸上, 强行把他按回座位：“闭嘴, 你好吵。”

她会答应他的要求，纯粹就是为了感谢, 没有别的意思。

沈糖在心里默念三遍, 然后慢悠悠找空姐要了哄小孩的糖果，剥开一颗往廖泽嘴巴里塞, 希望以此堵上他的喋喋不休。

突然被喂一颗糖的廖泽摸了摸薄唇, 有女人残存的气息。像是第一次吃到糖果, 心髒跳得厉害。

他忍不住笑了笑。肆无忌惮的牵住沈糖的手，感受到对方想要缩回，他忽然说：“你不给我牵, 我就继续吵你。”

沈糖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谁知他还心满意足的开始睡觉了。

飞机步入云流, 划出一片尾迹。

其实这麽多年的旅途看惯了很久前在书本里看过的无数张景色，实现了老早就想去做的事儿。只是偶尔，偶尔会在某个夜色浓郁的小酒馆，觉得有些孤独。

这样想的时候她回头看一眼睡得安稳的廖泽，想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沈糖只好认栽，也许廖泽就是她实在过不去的坎。

快抵达大阪机场时，沈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隐约听见过道的脚步声，她睁眼看到廖泽在用日语跟空姐交流，空姐拿来一条毯子。廖泽盖在她身上，发现她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