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止有坏人, 也有好人。

被鬼探头的苏父差点吓死的路人好心载他去了学校。还陪着他在门口截下了刚到学校的苏定修。

“定修啊，下次你妈妈要是骂你，你就听着, 左耳进，右耳出, 别生气。你妈妈也不容易，她是被工作逼的脾气躁了, 不是故意说你的。”

苏父用手在儿子的脸上摸来摸去，长舒一口气, 随即劝道，

“你怎麽随随便便的就自己沖出来了，把我吓了一大跳。以后可不能这样, 妈妈工作忙，爸爸接送不也一样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接。”

他看不到，却能听到苏定修语气里的冷漠,

“我也体谅妈妈工作忙, 以后我可以自己上学放学的。爸, 你别来学校了。”

像是被一桶碎冰当头淋下，苏父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没给儿子一巴掌, 半响才道：“你嫌爸爸给你丢脸了是吗？”

苏定修转过头，声音闷闷的：“…不是，我就是不想让你来学校了。妈妈说的对，我该懂事了，我可以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样独自走的。”

“小弟弟, 你怎麽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呢？你知不知道你跑出来你爸有多着急。他差点沖到马路上, 幸好我剎的快。”

路人都看不下去，语气里带着责备。

苏定修没有再争, 强硬道：“我要进去了，就先说到这里吧。提前说好，中午放学你别来了，我自己有腿。”

“我再说一遍，你别来了啊。我真的不想在校门口看到你了，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需要你盯这麽紧吗？”

听着儿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苏父长久伫立着。

“大叔，你没事吧？你家在哪？要不我再把你送回去？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好心的路人劝慰着，苏父举手摆摆，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没事，童言无忌嘛。谢谢你啊，小伙子，你回去吧，我就留在这里等他放学。他说归说，小孩子的安全第一嘛。”

一个上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苏父独自坐在小学门口那不知名小店的板凳上，背影寂寥，无人知晓他在想什麽。

等到放学铃声响彻校园，大门打开，孩子们天真的欢笑声传来，他才站起。

老师们引导着每个班级有顺序出校门，每出一个班就大声报一个。苏父侧耳聆听着，终于听到了苏定修所在的5班，连忙挥手。

“我不是说了不要你来吗？你怎麽……”

苏定修的声音气急败坏，苏父只能乐呵呵摸着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一茬糊弄过去。

“哟，苏定修，你爸爸又来接你了。”

他的同班同学叫嚷着，声音离得很近。苏父能听出来这几个人都是之前自我介绍跟苏定修玩的朋友，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要你们管，你们给我离远些！”

大约是有个瞎子爸爸真的很让人感到耻辱，苏定修愤怒的声调提高，将看好戏的同学全赶走了。

他闷声不语，拉起苏父的盲杖埋头在前面走着。苏父一直在路上没话找话，却得不到一个回应。

不仅如此，小苏定修难得开口，说的却是：“你知道我同学在背后怎麽说你吗？真的不太好听，你没必要来学校的。”

苏父疲惫的笑面有些龟裂，裂开的每一道缝隙里都裹满了难受。

从天才变成废人的落差，被以往看不起的小人拿捏生活，苏父都没弯腰。如今，他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大声道——

“定修，爸爸也不是天生的瞎子，我这双眼睛是为了救人才废掉的。谁都可以，但你不能看不起爸爸是个瞎子。”

“我没有看不起，只是不想你来学校了！”

苏定修以同样的声量回吼他，仿佛不耐烦至极。

“我为什麽不能来你学校？我这一生坦坦蕩蕩，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我为什麽要藏头露面的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

不要吵。

茍黄萱在呼喊——

不要吵。

苏爸爸，你的儿子在边走边哭。

在苏父看不到的角落，他的衣摆下方被贴上了一张煞笔瞎子的纸条。走在前面的苏定修暴躁撕着这张纸，眼角有着淤青。

从开学的第一天起，转校生有个瞎子爸爸的事飞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全家人都在走霉运，何况苏定修？

他面对的是在90年代肆无忌惮，甚至可以称得上极其嚣张的校园霸淩。苏父接送时，仗着他看不到，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孩在他面前做着鄙视的动作，一边做一边挑衅看着苏定修。

就在今天，茍黄萱就清楚地看到那些孩子将苏定修关到厕所，用铅笔对着他的眼睛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