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过得不差，但我也说了，可能是我的心太敏感了。我一直觉得，我是次一等的选择。”

林乔卑微低下头，焦躁绞着手指，

“我唯二的朋友是你和张宝丹，但我并不是你们俩唯一的挚交。有人有最好的亲人，有人有最好的朋友。而萱萱你…你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你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愿意去帮助其他人。我是你帮助过的衆多朋友之一，这点，我很清楚的。”

林乔停下自己不安的小动作，垂头丧气——

“说白了，我没有任何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我时常觉得我来人间是凑数的，死了以后也是当个无人问津的野鬼。做人做鬼做到这份上，世所罕见啊。”

摩天轮

林乔的话有些颠三倒四, 想到哪说到哪。茍黄萱却听懂了。

林乔的死不是纯粹的意外，而是她半推半就的盲从。她生前无人在意，死后同样。

如果一切就这样持续下去, 那漫无目的飘蕩的林乔，大约会选择就这样魂飞魄散, 或者无聊的去投胎转世。

可茍黄萱出现了。

她不缺爱。她身边有太多在乎她，为她谋划的人了。所以茍黄萱同样以这样的态度回馈世界, 她毫不吝啬对身边人的善意，热衷管閑事, 包括对林乔这个印象不深的曾经同学。

这是林乔久违收到的关心，她将这一点阳光当做寒冬过后的春天。

林乔开始悔恨自己放弃生命的举动，希望能和茍黄萱走遍世界, 看尽本该看到了风景。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林乔发现了茍黄萱并不是只对她好。

茍黄萱对刘婷婷, 对南川宴, 对刑生生, 对李蓓与她的父亲，同样的尽力相助, 忙前走后。

事关茍黄萱作为七苦变数的玄机，原本与此事无关的茍家妖们亲涉泥潭，不曾犹豫。

屡屡被留在家里的林乔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原来是从一无所有到只有一点点。她原本可以放下的，但她看到的每一个人, 都比她好。

此消彼长下, 心态难免失衡。

“幸好你还愿意说出来。”

茍黄萱犹豫半天，慢慢道,

“我之前没注意，抱歉。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可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林乔想要一个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能将她当做最好的“xx”。然而茍黄萱没办法骗她，茍黄萱最好的亲人是妈妈，最好的朋友是张宝丹。

“我知道的。”林乔晃蕩着腿，努力维持着平静，“我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我只拥有很少的一点，没有任性的底气。我说这些也不是生气了，也不是想为自己讨点什麽，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知道萱萱你会理解我的，知道你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所以我想把我不好的念头跟你说说。”

“毕竟，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这些事闷在心里，我觉得自己都快魔怔了。”

林乔从衣柜飘过书桌，穿过窗帘，坐在窗沿上看月亮——

“说出来，念头通达了。我就不会哪天走错路，害了我最后拥有的一点点幸福。”

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又好像是走入了另一条死胡同。茍黄萱不忍摇头，赤脚踩在地上，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

因为室外温差的关系，窗户打开时，夜风显得有些热，又有些通透的清爽劲。

茍黄萱带上鬼差令牌，尝试握起了林乔的手。她的手触感冰凉，手心则有些粗糙。

“最这个字是有唯一的意思的，我不能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会拉低唯一的含金量。”

茍黄萱说，

“但你是我的好朋友，毋庸置疑。我一直劝你往生，是因为在你死后，时间就已经停滞了，人生就此止步。我希望你能获得很多很多的幸福，而不是停在这里。”

她抱了抱林乔，风从林乔的身体里穿过，平白加上几分刺骨的凉意。茍黄萱仿佛听到了林乔的心跳声，即使那并不存在。

林乔动作有些僵硬，愣了好几秒才回抱。透明的手虚虚浮在茍黄萱背上，林乔切实感受到了茍黄萱的体温与心跳。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让寂静的夜晚不再孤单。

“我会考虑往生的。”

林乔开玩笑道，

“但你这样，会让我更舍不得走。到时候，我黏你一辈子。”

“可以。”

茍黄萱坦然说，

“我希望你能往生，但我不会强求你选择，不走也没关系。”

“拜托，能养自己的好朋友一辈子超酷的好不好。在我还年轻有活力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去看雪山大漠，看蜀中险山高峰。等我七老八十了，仍旧年轻的你就是我最好的眼睛，最好的助手，可以轻易替我关掉卧室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