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声越来越近了，风声急速刮过。茍黄萱绝望闭上眼，身体接触到河面时，强烈的撞击仿佛有一辆车狠狠撞上她的后背。

她被弹飞了一下，失重感袭来，又很快在引力的作用下再度下坠。在疼痛之前，更先来到的是恐惧。

茍黄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喘气。开到最大档的风扇依旧送着凉风，她却浑身是汗，五髒颤栗，久久不能平。

清晨的微光从没拉拢的窗帘处倾泻而出，厨房传来开火的声音，茍玄雅已经在忙碌早饭了。

茍黄萱回想着梦中的一切，对那一袭白裙印象深刻。

白色总是与纯洁天真无辜的关键词相连，那个将她推下大桥的小孩子，也有这麽一种理所当然，为你好的纯真。

那张无辜的小脸，莫名眼熟，像是某个混混沌沌的家伙。真讨厌……

茍黄萱用力甩动着脑袋，将这些思绪扔出去。她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忙碌会疲惫人的身体与大脑，也会让人无法去思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茍黄萱都快忘了那个噩梦，然而这次她没有在中午等来母亲的送饭，而是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她慌张跟老板请假，不顾一切奔回家。

茍玄雅瘫在地上滚，撕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好多好多人都围在她身边，对着现场的一切指指点点——

“之前还好好的，怎麽突然跳了？”

“你不知道，这家人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麽孽，欠了多大的债，个个有问题。这次是那个疯了的抓着那个残的，扭摔下楼的。”

若有若无的怜惜目光落在茍玄雅身上，人群窃窃私语，从唇齿中间吐出一把又一把裹满毒液的飞刀——

“本来疯子发病时抓的是她，被那个瞎子推开了。她身体不好，拦不住两个人。扭打了一会，瞎子不知道是看不到路，还是那个疯子摔的，一前一后从阳台掉下来了。”

“知道家里什麽情况，还敢把阳台的窗户在那开着，真是粗心……”

“噫，好可怜。”

……

茍黄萱沖上前去，一把抱住茍玄雅，将妈妈护在怀里，对着左右疯狂大喊：“都给我走！走！别拍！不许你们拍！120！打120！”

她压根不敢看前面，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救护车早有人叫了，只比她晚一点点到。医护人员匆匆擡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顺便捎上了情绪波动过大，昏死过去的茍玄雅。

茍黄萱麻木跟着上车时，看到路边的白裙小女孩。

她吃着棒棒糖，对茍黄萱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口型：“因、为、你。都、会、死。”

世界轰然震鸣，乱成一团。茍黄萱的听力消退，听不到旁边人的惊呼。她癫狂追上去，却扑个空。

白裙女孩轻飘飘来，轻飘飘走，宛若路过的仙童，不沾半点尘埃。

委顿跪坐在髒乱的地上，茍黄萱用力握紧拳头，拼命捶打着地面。大悲大怒下，心脉巨痛，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

隔壁屋传来咳嗽声，是茍地知的精神不太好了。一连走两女，老人家没有彻底垮下去，精神足够坚韧了。

茍玄雅病倒了，下午一从救护车上下来就被拉进了急救室，傍晚才转进病房留院观察。

茍黄萱交完身上的钱，去太平间领了尸体。

茍玄羲和茍玄帅是在自己家坠亡的，案情简单明了。具有血缘关系的受害人与加害者全死了，按规矩，今天亲属就可以跑流程，找科室开死亡证明了。

心力交瘁的茍黄萱不记得这件事，不知道自己到底去没去。她麻木记得家里还有一个要悉心照顾的老人，逃避般回了家。

夜深了，她掏出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器。一开机，密密麻麻的消息跳了出来，备注是【奶茶店长】的人发来开除通知，口吻恶劣。

茍黄萱这才想起，她只请便利店的假，奶茶店的没请。

一下午毫无消息，往常就看不惯她的同事肯定忍不下去。

没事的，人定胜天。过了这个坎，后面就好了。

茍黄萱默默想，不知何时满脸冰凉。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绪，头靠在墙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那位白裙小女孩按时入梦，胖乎乎的小手里抛着茍玄羲常戴的眼睛发夹。她什麽也没做，只是看着茍黄萱，一边摇头，一边小大人一样叹息。

“你到底是什麽？”

茍黄萱问，

“我到底，怎麽才能摆脱你？”

“不是摆脱我，我没做任何事。”小女孩摊开双手，往上一挥，气势骤然拔高，“这是你的命，她们的死只是一个开端。下一个是你奶奶，最后是你妈妈，最后，只留下吸干她们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