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的，它说它的。我该相信谁？”

“我活了半生, 只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怪物收了我的命，我的下辈子，总该给我些东西。”

“至于你的帮助……”

李/建/军一扯嘴角, 一边怪笑, 一边疯狂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 你又看上了我的什麽？我的肉，我的骨头, 我的这个魂，全烂了，你要不要！说话！你要不要！！！”

当风沙尽过，看似重新恢複平静麻木的湖面之下，是被搅动后早已腐烂的臭泥。

李/建/军他的状态根本不是心死, 而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迷茫, 却又自以为的清醒着——

“我妻子有心髒病，不能生孩子的。但是她要赌, 我父母也逼着我们赌。赌出了一个家族遗传，赌输了她的命，赌没了一套房子！”

“医生都警告了，说我爸不能喝酒了！但他也在赌，他把自己害死了，给我留下了一个癡呆妈！”

“自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为别人付出付出付出付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的生命和我的金钱与时间压上赌桌，给我留下一片狼藉！我已经快疯了，所以到那个怪物说让我去死保住我女儿的命时，我根本不在乎它会不会骗我，我只是想找一个理由逃出这魔鬼深渊一般的人生！”

李/建/军在笑，那张老实厚道的脸庞上满是浓重的疲惫，每一丝皱纹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赌注了，只为我自己而赌。我压上了我全部的身家。无所谓，无所谓，你们的目的，你们想做什麽都无所谓了。我已经下注，再无筹码。我不相信你，我也不会相信任何人。魂飞魄散是可怕，但我只要想到我不用再来这狗屁的人间，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是茍黄萱第一次见被世事完全击溃的七苦宿主。她企图说服对方冷静下来，所遭遇到的却是一连串极度压抑的负能量。

无论茍黄萱怎麽说，李/建/军都不听不想，只疯狂倾泻自己的压力和丧，反複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想法，只想离开，竹篮打水一场空也认了。

坏情绪是会传染的，原本一心劝慰对方的茍黄萱也开始心浮气躁，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眶也红了起来。

茍玄帅眉头一皱，刚要上前，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举动——

“那你要死就去死吧，别光说话不动啊。”

好不容易才从怨气中恢複过来的鬼魂们单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

“你过得不好，怪始作俑者啊。我怎麽觉得你完全是把你心里的不甘与苦楚，往这个好说话的小鬼差身上发洩？”

“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你口中的怪物是谁。但是，你的悲惨人生总不是小鬼差造成的吧。还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最开始那个哭喊自己被凤凰男老公谋杀的女鬼嘀咕道，

“你很惨，但这不是你压力别人的理由。”

李/建/军面皮抽动一下，又哭又笑：“随便你们怎麽说吧。但我就这个态度，什麽都无所谓了，我也不想回头了。如果你们非要来拯救我，插手我的事，就别怪我发疯！”

“你！”帮腔的鬼被他一段话呛死。如果鬼魂的表情也上脸，那现场能红温一片。

“你”了半天，大哭大悲过后的李/建/军漠然道：“如果你们只会做一个複读机，那我该走了。”

衆鬼无语，看向李/建/军的眼神也带上了不满与厌烦。茍黄萱被好心鬼拉着，耳畔则是他们的抱怨声：“他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谁捞谁惹一身臭。小鬼差，你别生气，为这样的人…啊不是，为这样的鬼生气，不值得！”

这麽一打岔，原本快在破防边缘的茍黄萱反而冷静下来。

她深深望了眼嘴上说着无数沉沦自弃话语，却迟迟没有走的李/建/军，明白衆鬼说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真想死就早离去了，而不是在这里逐一反驳他们每个人的想法。

他想求救，却早已丧失了求救的方式和信心。李/建/军把自己关进了看不见的囚笼中，拒绝离开他用生命所搭建的最后一条路。

该怎样，才能将他逼出这种状态？

快速回想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茍黄萱灵光一闪，电光火石间已经有了想法。

她做两手準备，一计不成再起一计。

在心中理好思路，茍黄萱厉声喝道：“行，你不相信我们，你想就这样算了。那你就这样算了吧，不管李蓓，丢下一切。你都忘了你跟女儿说过的话，我又何必再掺和！我会如实告诉李蓓，她的父亲是个爱说谎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