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掠苦笑：“那还真是感谢你了。”

他推开了家门。

饭菜早就做好了。因为半路出门去接了渺渺，有些变凉了。

餐桌前端端正正坐了个年轻的女人。

她的皮肤很白，眼珠漆黑，气质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重点是，她和程掠收藏的那张照片中的“淩絮”，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渺渺呼吸一滞。

已经完全不能用像不像来形容了。应该说，她就是“淩絮”本身。哪怕他们其实没有真正见过一次，渺渺从她的眼神中辨认出，这就是程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你好。”女人站起身，脸上是很浅的微笑：“我是林絮。”

渺渺神色恍惚地跟她握手：“你好，我是渺渺，很高兴认识你。”

林絮刚想把手抽出来，渺渺却用力握紧，不肯放开。

少女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讨厌我吗？”

林絮沉默了半晌，回答：“我不认识你，更别提讨厌你了。当然，要是我真的跟你相处不来，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渺渺松开手：“谢谢你。”

林絮被她的道谢弄得一头雾水。程掠重新将她按在座位上，脸上的表情带了些被隐藏许久的少年意气：“她就是这样的，这是在说喜欢你。”

渺渺夹起一筷子鱼，眼风一扫：“我可没这麽说。”

林絮是程掠的同事林医生的侄女，某次来找林医生的时候，顺理成章地跟程掠认识了。忽略其中艰难曲折的追妻历程，目前程掠勉强可以说是抱得美人归。

这次中秋的团圆饭也算是正式将林絮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酒足饭饱，渺渺端着酒杯，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看月亮。

程掠在厨房里洗碗。

林絮站在她身边。

明明大家都喝了不少，可是林絮看上去神色清醒，全无醉意。

脑袋变得晕乎乎的，身体也跟着飘飘然，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天上。

渺渺把下巴抵在手掌上：“好像一切都是梦一样啊——”

醉鬼不清醒的呓语被林絮听了去，她没有当做耳边风忽略，而是很认真地和她解释：“如果你觉得这是梦，那就一定是哪里已经出了问题。梦是由自己控制的，现实却不一样。如果你认定的现实完完全全被自己掌控，才是‘梦’。”

“你说这麽多我听不懂。”渺渺生闷气，“什麽都不理解，什麽都觉得好不正常。你说现在如果是梦的话，那什麽才是现实呢？”

林絮的声音像是含了块浮冰：“也许，现在才是梦呢？”

她伸出手，月光照在她空蕩蕩的无名指上，似乎那边应该有个戒指，或者是易拉罐的拉环一般，恰好将那块肌肤照得发亮。

“你只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渺渺懵懂地擡起头：“那如果不想清醒过来呢？”

林絮弯下腰，开玩笑般敲了下她的额头：“那就不要清醒过来，把现在的一切都当做是真实。也许真正的现实不是那麽重要，不是吗？”

渺渺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可她还是觉得不满足。

温暖的家人，对自己竭尽全力的男友，一份还算拿得出手的并且是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在下个月，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重新将余淮变回原本的模样。

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要有新的家人，世界上又会多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血亲。

可是，为何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在说——

渺渺，醒过来吧。

第 64 章

如果世界是一场完美的梦境, 需要拥有怎样的决心，才能顺利走出名为幸福的迷宫？

和颂找到渺渺的时候，她正蹲在小区的秋千架下, 忧郁地在地上画画。

树枝是画笔, 沙子是纸张, 她画了很多条鱼。

和颂松了口气，慢慢靠近她, 挨着她蹲在了她的身边。既没有问她为什麽突然从家里跑了出来，也没有问她为什麽打了那麽多通电话都不接。

“想去秋千上坐坐吗？”

渺渺哀怨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麽晚了，小孩子全都回家了，永远满员的秋千现在无人排队。可她刚坐上去晃了两下，突然头晕目眩, 难受得差点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晚饭一不留神吃了很多，而且又有林絮在。林絮是个十足的酒鬼，面不改色喝了很多杯酒, 渺渺也受她的感染，一不留神, 一瓶红的就见底了。

和颂好笑道：“不能喝还硬扛，活该。”

渺渺狠狠捏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肉：“你胆肥了！居然敢说我了！”

她一张脸因为肚子痛皱在了一起, 唯有一双猫眼还亮晶晶的, 下眼圈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