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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园(68)
作者:世纪豆 阅读记录
一个是妈妈,是他最想、最爱的妈妈;一个是神父,是他人生很长一段时间毫无保留地、绝对信任地向其忏悔的神父,他们两个怎麽可以……
杜西亭不敢相信,去找哥哥求证,而哥哥看着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密密麻麻写着他这些年的崩溃和痛苦。那一瞬间杜西亭终于明白,哥哥为什麽忽然从有一天开始,再也不跟他和妈妈一起去教堂。
他也从此再不踏足教堂,再不相信神、神父。
但他原谅了妈妈,接受了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很奇怪,在后来他知道父亲和一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年轻女人结婚的时候,他同样觉得震惊、失望——好像父亲忽然从一个高大伟岸的蔼然仁者,变成了一个到处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可他却没有办法原谅父亲,没有办法接受父亲这段“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婚姻。
本质上是因为在他看来,妈妈和崔保罗的结合是因为爱,是爱让妈妈突破了人妻的身份,也是爱让崔保罗突破了神父的身份,可爸爸和邱洁不是的,他在这一段忘年恋里,只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
或许这就是为什麽虽然杜西亭对叶显青和叶先平的不伦反感、排斥,但又有那麽点动摇——能让这样两个人突破身份、血缘的阻碍的,一定不是欲望,而是爱。
诚然,爱不是一个让一切失格都合理的借口,也不是一个让所有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理由,但它让审判者宽容。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落在地面的影子跟着一起左右晃动。
吕和静搬了一把凳子到病床边,握着崔保罗的手。
杜西亭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合上眼睛小憩的崔叔叔,朝妈妈指了指手机,往病房外走去。
杜北北在电话里说:“杜西亭,你去医院了吗?”
“嗯,我已经在了。”他在楼梯间里,有一点点回声。
“忘记告诉你了,我还有礼物带给阿姆,都在阿伯家里,你房间的桌子上。”闽南语叫伯母和伯父是“阿姆”和“阿伯”。
杜西亭微笑说:“这麽好啊。”
“哼,你第一天知道吗?”
“好,好,”他伸手正要扶着楼梯,想了想又停住了,“明天哥哥会过来,让他去拿来好了。”
“诶呀,杜西亭,”北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现在去拿嘛,顺便帮我去我的那间房拿一下我的《马哲》。”
他冷笑一声,并没有生气,只是吓唬她:“我说你那麽好心呢,果然是有别的目的。”
“求你了,我下午上这课呢。”
杜西亭看了眼手表:“你现在回去拿能怎麽样?”
“这一来一回的,我还要吃午饭呢。”
“我不用吃午饭麽?”
北北哀求道:“你帮我拿到学校来,我请你在我们食堂吃。”
“我差你那顿饭?”
“杜西亭!”
他笑,拉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知道了,《马哲》对吧?”
“嗯,应该就在桌上那堆课本里。”
挂掉电话,他敲了敲门走进病房,崔叔叔还闭着眼睛,他小声对妈妈说:“北北要我帮她送课本过去,那我先回去了,妈妈。”
“我叫福州宾馆送午饭过来了呢,你吃了再走吧。”吕和静擡头看着儿子。
杜西亭摇了摇头:“北北请我去她学校食堂吃。”
她笑:“诶哟,行,和北北吃去吧。”
“我走了,妈妈。明天我和哥哥一起过来。”
吕和静站起来,送他到病房门口:“开车要慢。”
“我知道。”
“明天要是和哥哥一起过来,就不要开两辆车啦,”她帮杜西亭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擡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要爱地球。”
爱地球……这三个字,好像是所有妈妈辈的女性的口头禅。
他笑起来:“知道啦,明天我腿着来得了。”
第三章人情冷暖非天造(10)
杜西亭下车往家里大门走的时候,心里在想,这段时间,回家的频率实在有点高了。
就这样想着,他扭头看了眼院子外头停着的两辆车,后面那辆银灰色的车是他的,和詹姆斯邦德在《幽灵党》里开的那台一模一样,线条圆润流畅,尽显英式的华丽和低调;前面的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车,打眼一看,最显眼的就是平台上放着的两面红旗。他转回身,这辆车在,爸爸大概在家。
影壁前的盆景又换了,这回摆上了一盆白菊,种在一只月白釉的圆花盆里,底下一根细细的枝干撑着上面生长茂盛的几朵白菊,一个一个尺寸都不小,挺在鲜绿的叶片间,开得正盛,圆滚滚得好像一树雪球。花盆放在黄花梨木的底座上,底座不是寻常的方形结构,而是从一整根木材里做了镂空,仿盘根之形,面髹清漆,露出木头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