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正忙着攻克期中的数学错题。因为采用线上阅卷方式，答题卡上没有老师红笔摧残的痕迹，仍然干净，适合订正大题。她对照标準答案把错题一个个用红笔修改过来，又另拿出一只绿色的笔在一旁誊写思路。一道题完后，正準备休息休息喝口水，陆刈的叩桌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擡起头。因为专注在试卷上太久，眼睛有些模糊失神，瞪了陆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陆刈对着她的眼睛，突然一下子不知该怎麽把自己的问题说出口。

“请问……不麻烦的话，可以问一下你的英语……”

他知道自己开始紧张，但他并没有回避注视那双眼睛，而是尽力完整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晰。

“……进步很大，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学习英语的。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知道吗？”

说着说着就顺溜了，陆刈松了一口气，等待着司晨的回答。

司晨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便将自己的英语学习方法清晰且详尽地讲给陆刈，另外展示了自己的英语三大宝：生词本、语法错题本、作文摘抄本。

语法错题本……陆刈想。过去自己似乎确实忽略了这一块，英语也是可以做错题的，不仅仅是生词与好词好句的摘抄。

道谢后，陆刈回到了座位上，把“晚饭后去学校小卖部买一个本子做英语错题摘抄”记在便签本上。边记录，边有意无意地想到刚刚自己的突如其来的结巴。

很干净的眼睛。他想。

愿意详尽地把学习方法告诉同学，或许也是很干净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径直去问司晨英语学习方法，飞速上升的学习成绩只是引他好奇。或许给他勇气的是，司晨的踏实与安定。她不是成绩突然变好后就耻高气昂的人。他始终记得那次班会上司晨的面无表情，与那天中午站在后门成绩排名前，眼中飞扬的神采与对自己笃定的自信。

他去看过司晨的成绩，数学九十。但硬生生凭借其它科目，把排名拉到了第五。

很了不起，他心想。如果数学能提升的话，是极大的潜力股。

甚至，甚至能拿到第一……如果她能在两个月内从第三十到第五名……

这和从倒数到第十不一样。第十和第五，是各科平均不拉后腿，和各科不拉后退且有拔尖的区别。她的进步，真的很迅速。

他属于各科平衡的传统好学生，偏科的人对他们不构成威胁，但偏科且进步的人会。

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陆刈往纸上写五遍“冷静沉着”，将自己重新归入到课本中。

陆刈在问司晨英语方法时，陈姝恰好在一旁。

陈姝作为司晨的同桌两年有余，知道司晨的成绩上升绝非偶然。

她曾看到过高一时司晨学习和上课的样子，迷迷瞪瞪，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没在听。数学作业上胡乱的思路全是司晨自己诌的，有时误打误撞能对，但多数时候数学老师从不会多费心力在她的作业本上，打几个叉複发下来完事，心情好的时候叉随意些，心情差的时候叉恶狠狠些，但都是大叉，红叉，几乎从头连贯到尾。

可她不仅仅是司晨的高中同桌，她和司晨初中同校。司晨初中成绩一向不错，初三同她在同一个火箭班。成绩却忽上忽下，第一次模拟考失利，失去了保送重高的资格，但却在中考时异军突起，全区第三考至这所高中。她知道司晨有能力做好很多事，就好像她听到初三办公室的英语老师评价司晨：“这孩子，想要一样东西时，无论怎麽样都能做到。”

近期的两个月，上学期最后两个月，司晨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中考前的那段时光。保送的同学五月初就结束了初中生涯，不必参加中考。五月中旬时她和朋友相约回初中看老师，经过初三火箭班教室时，她好奇向内探视。火箭班多保送，留在班内参加中考的不过六位同学，司晨坐在班内写写画画，安静複习数学。安静的，陈姝却似乎能看到司晨坐在那里，便是力量的证明。

朋友拉她走，她那一瞬间却仿佛被司晨震慑住。偶然间司晨擡起头，撇到门口的她，眼光奇异的冷淡与镇定，仿佛仍然埋在题目中出不来。她向司晨招了招手，司晨只呆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没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只是眼睛仍然干净，这种近乎盯住人的懵然，让人提不起任何恶感。

她什麽也没和司晨说，就走了。日后再有司晨消息，便是她果然考上区内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