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深潭里很静很静很静。
静。
太静了。
静得象是某种巨大力量来临前的征兆,但却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力量,正的,还是负的?邪的,还是善的?有利的,还是会造成巨大破坏的?
疑问是顽强的苗,种下了就恣意茁壮,干扰了黑龙陷溺许久的梦,把梦境扰得逐渐不清晰,他记得那麽深的,豔红带金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还愈来愈淡化。
他在梦里伸手,想挽留她的淡去的模样,她却在他指尖化成灰烬,再怎麽掏取都是枉然。
这麽一动,黑龙醒了。
她的名字就在舌尖,他差点就要唤出。
梦很痛,但没有梦的现实,没有她,他醒来有什麽意义?
被扰醒的黑龙很恼怒,汹涌的怒气必须找地方发洩。紧闭的龙眼豁地睁开,怒火在其中跳燃,想狠狠的咬碎什麽,是人、是鬼、是妖或是魔,或者是最最最硬的雪山都好。
但,映入眼的颜色,让他瞬间忘了怒。
红。
是红色的鳞。
覆盖着水族与水草,他腾扭龙身细看,望见松脱的药布之间,也有灿灿的红鳞,长须顿时竖得笔直,一时间竟呛了水,咳得整座深潭震动,喷涌出的龙气上升,出水就爆破开来,传得砚城内外都震蕩不已。
是她吗?
黑龙心神紊乱,狂喜难熄。
之前有多麽心痛,这时就有多麽欣喜。
是她吗?
这些红色的鳞。
是她回来了?
她回到他身边了?
潭水因为黑龙的喜悦,翻腾得象是滚沸一般。
可是,为什麽只有鳞?
她呢?
焦急的左看右看,都看不见那豔红带金的身影。
她如果回来,怎麽会没有来到他身边?是什麽人、什麽事绊住了她?他有那麽多话要跟她说,放眼砚城,有什麽人、什麽事胆敢阻碍他跟她之间?
对,他想到了!
一定是姑娘!
那个令人生厌,看似无害,甚至带着一丝稚气的小女孩,只有她这麽爱管閑事,也只有她有能耐,能阻挡他跟梦魂中的豔红带金身影相会!
黑龙飞腾破水,化作人形,用最快的速度往木府奔去。
他收紧身上的药布,覆盖摩擦出的伤,知道她看了那些伤,会很伤心很伤心。他不要她再伤心,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走得这麽淩乱仓促,什麽都不顾及,谁都挡不住他。
谁能挡得住一心一意的龙神呢?
他比风还要快。
就算没有姑娘的召唤,他也擅自闯过灰衣人守卫的石牌坊,踏进木府里飞奔,执意要向姑娘讨要那个,他在好多日夜里始终惦念的红鲤鱼。
这次,姑娘要什麽,他全部给!
都拿去、都拿去,他只要红鲤鱼回来。
信妖看见黑龙奔来,脸色从纸的米色,褪得象是雪那样苍白。
“泥鳅!你怎麽来了?姑娘没有找你。上次我看到你的伤都——啊啊啊,不要跑得这麽快啊——”
纸片黏在他肩上,缠住就不放,在他耳边嘎啦嘎啦吵个没完。
“你要去哪里?啊,那里是药楼啦、那是放钥匙的地方、那是花园、那里是天井、那里是庭园、那里那里那里那里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啊啊啊啊啊啊!”
太吵了,又甩不掉,但是他没空停下来,他要见红鲤鱼。
“不行,臭泥鳅、笨泥鳅,不能进去大厅,”信妖喊得很大声,语音惊恐,落地抓住砖石固定,用尽力气拖住黑龙的沖劲。“不可以,不可以!姑娘在休息,绝对不可以去打扰!”
他不肯听,知道姑娘在大厅,就执意要进去,迫不及待。
信妖拖不住,连地上的砖都一路被掀开,抓耙出一道歪七扭八的无砖路,在景致美轮美奂的木府里,显得格外突兀。
大厅的门,有一层结界,但是被他轻易就一撞而开,他踏入大厅,望见躺卧在雷刚怀里的姑娘,双眼再急速搜寻,扫过褪色的墙、褪色的砖、褪色的桌、褪色的椅,却没有看见豔红带金的身影。
信妖滚进大厅,还在嘎啦嘎啦的叫,声音却变得很小。
“姑娘病得很重,不可以去打扰啦——”
“她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为什麽看不见?是姑娘把她藏起来了吗?
“不要藏住她,让我看见她!快!”他大步上前,逼得很近,直到雷刚神色严凛的伸出一指。
“别动!”
只是个人——不,只是个鬼,怎麽能阻止他?
但,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真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麽力量?
他是堂堂龙神,雷刚只是个鬼,为什麽能够阻止他?这力量是来自姑娘,还是雷刚本身?有什麽玄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