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姑娘初到砚城时,程奇曾做点翠簪送去木府,用的是翠鸟背部的羽毛,这部分颜色鲜豔、纹理较细,还讲究活时拔取,制成簪子后翠色欲滴,绮丽夺目。
簪子送去不久,就有硬眉硬眼的灰衣人来到,带他进木府。
清丽的姑娘很和善,先谢谢他赠与的簪,夸赞他的手艺,略显嫩红的软软指尖轻触点翠,翠色陡然脱离,羽毛环绕着姑娘舞动,很快聚合成十几只全身翠蓝、腹部红棕、喙嘴尖尖的翠鸟。
「点翠虽美,但拔羽后的翠鸟,很快就会死去。」
她将手中无翠、金丝敲垒的簪插入丝绸般的黑发中。
「程师傅手艺高超,即使没有点翠,这簪子仍能让人爱不释手。」
听到姑娘这样说,程奇往后就不再用翠羽,做出的首饰竟比之前销售得更好,远近的商人都捧着黄金或白银,抢着要订他做的首饰,这些年来供不应求,生意比以往兴隆。
因为感激,这次要做的婚冠,他格外用心,反覆想了又想。
相比金银,姑娘更喜欢用鲜花做簪,他要是用金丝掐编冠底,再堆出枝与叶,冠沿用圆润珍珠装饰,取小珍珠做珠帘遮面,到婚礼当天,取开得最娇豔的鲜花搭配……
想着想着,手臂微微一痛。
他漫不经心,随手抓了抓痛处,仍想着婚冠样式。
只是,抓过的地方痛楚稍浅,别处却又痛了起来。
那痛,像是有极小的针,戳进肌肤里,虽不厉害,却也恼人。
程奇拧着眉头,回神环顾,才发现自个儿竟被蚊群包围,灰淡淡的纤小飞蚊纷纷落在他衣衫外的肌肤上,尖尖口器刺入,引发痛楚。
啪!
他用力一拍。
一只蚊惨死掌下,残躯贴在那处,肢节破碎。
虽然拍死一只,但蚊子数量太多,就算拍打一整夜也消灭不完,程奇身上各处都痒痛起来,不知被咬了多少处,再也不能专心,只能起身去拿艾草条,点燃后在屋内走动。
艾烟飘飘渺渺,蚊群飞散开来,往屋外飞去,退到院子里去。
夏季有蚊不稀奇。
只是,这数量明显比往年多,咬时还更痛。
程奇走到门边,愕然发现庭院角落,蚊群密如黑柱,吓得他连连倒退几步,艾草条落在地上,隔着阵阵艾烟,密集的蚊群愈来愈稀薄,渐渐飞散远去。
半晌后,他擡起手来,愣愣看着肌肤上的残尸,寒意渐渐从背脊爬起,被蚊子们咬过的每个地方,如被星火灼过,痒痛感钻得深深的。
他想起来了。
刚才蚊群聚集处的下方,土里埋着当初公子赏赐的木盒。
第18章
四方街广场上,有群青年男女在练习扯铃。
髹涂了豔豔红漆的扯铃,随着双手的巧妙控制,扯铃在棉绳上转啊转,再绷绳抛起,红豔扯铃有的飞高、有的飞低,如似空中抛洒红花。
比抛洒鲜花更胜一筹的,是扯铃雕有哨口,大哨口的发出低音,小哨口的则发出高音,衆多扯铃响起时,高低音相互应和,声音嘹亮破云霄。
平时扯铃是嬉耍,这时却正经得很,不敢有所怠惰。
姑娘大婚那日,扯铃队会跟随在婚轿后,一边行走一边将扯铃抛高,接住后就以各种身段做出「平沙落雁」、「仙人过桥」、「左右望月」、「鲤跃龙门」等等花样。
那时,要是表现得好,就能受到夸赞,但要是出了差错,肯定要羞得一辈子都擡不起头来。
其中有一个俊俏青年,跟一个娇美少女,相互看了许久,眼中虽都有情意,但年轻最爱争强,都使出浑身解数,谁也不愿落了下风。
扯铃在棉绳上愈转愈快,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少女咬了咬唇,喊了声:
「换。」
「来了!」
友伴喊着,抛出另一个扯铃。
少女姿态曼妙,抛接间换了扯铃,速度没有放慢,声音一改先前嗡鸣,变做清脆响亮的铃声,嵌在四个哨口的铁片,随铃转阵阵连响。
随即,少女双手一翻,将疾转的扯铃抖出。
青年扬了扬了眉,没有犹豫,接住抛来的扯铃,原先的扯铃仍在绳上,运起双铃来仍游刃有余,嗡鸣与铃声共响。
衆人不由自主的喝采。
「好!」
少女仍不服气,又喊了声:
「再来。」
又一个扯铃抛来。
她接住后,左手拉高过头,右手靠近铃轴往下拉,扯铃滴溜溜的由下顺绳往上溜,三十六个哨口铁片齐响,在四方街广场回蕩,不论是离得近的,或是离得远的,都转过头来探看。
震动的铁片,映着豔阳,在她渗着薄汗的俏脸上添了点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