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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不肯退开。
该死!
它在半空旋飞,再往男人袭去。
刀斧相接时,大刀崩了个口,碎片迸射,击中了他的额头,他的血溅到斧面……
※ 咦? ※
※ 这是什麽? ※
「停下!」男人厉声大喝。
这感觉、这语气已经消失太久,但扎扎实实入了神魂,如今乍然而现,它震惊又迷惑,一时气力都消失,被男人挡击,先撞上山壁而后落在雪中。
※ 等等,那是……那是…… ※
※ 那是它的…… ※
破岚想再飞起,信妖却爬来,连同她的神血与男人的血、言语,紧紧的、严实的包裹住,禁锢它的行动,也禁锢它的思想,它在一切暗然前想起,那是……那是……
第17章
太阳坠入西山,夜渐渐深了。
白昼的人潮散去,砚城中的四方街广场点上灯火,仍旧很是热闹喧哗,白昼做的是人的生意,夜里就是非人的聚会,有些店铺白昼不开张,只在夜里营业,卖的是非人的用物,物件都很新奇。
生意最是兴隆的,是代写墓碑的生意。
即使做了鬼,也是爱面子的,觉得子孙让人写的墓碑文不满意,或者是墓碑老旧,干脆拿着冥饷,换块样式新颖的。
至于碑上的题字,有的爱东街王夫子的,字迹饱满喜庆;也有的爱西街陈夫子的,字迹清瘦却有劲道。
有些人刻意深夜不睡,也爱去跟非人凑热闹,入店要先放把银两放桌上,店家才知道分别,就会送上人的吃食。
四方街广场中央,乐人们各自拿着乐器,在练习「百鸟朝凤」一曲,预备在姑娘成亲那日演出,不论是胡拨、曲项琵琶、芦管、十面云锣等等,都弹出美妙动人的曲音。
因「百鸟朝凤」这曲,寓意衆望所归,平时不能听到,只有在砚城的主人成婚时才能演奏,所以好奇者很多,引来很多围观者。
一个穿着墨黑斗篷的身影,从长街那头走来,经过广场时没有停留,和人与非人们错身而过,对吃食、用物、享乐都没有兴趣,脚步很轻,被斗篷下摆拂过的五彩花石,颜色都变得略微墨黑,直到那身影走远才恢複,只是天色太黑,没有被察觉。
离开热闹处,身影走的路径愈来愈窄,愈来愈幽静,终于走到一排树龄数百年,叶片尚未转黄,苍劲挺拔的银杏树旁。
银杏树分公母,虽然都会开花,但公树不结果,树身偏高瘦,母树深秋时结果,树身偏矮胖,不论公树母树的叶片都片片如扇,公树的叶片裂痕大且深,母树则裂痕浅。
连树也能成双,相守数百年,甚至千年。
墨绿斗篷下的双眸,注视着银杏树,生出一丝恨意。她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丽幽冷的脸庞,肤色白中透着青,长发黑得近乎墨绿。
她伸出手,那手润得有如白玉,白里透红,掌心软嫩,五指修长,指甲是淡淡的粉红色,一束粉末从那美得不可思议的手中流洩而下,簌簌簌落在银杏树前。
暗影冉冉浮动,粉末从下而上飘起,如似淡淡墨色的纱,透过细沙望去,银杏树之间变得扭曲朦胧,穿着墨黑斗篷的纤纤身影踏入细沙这边中,竟未在细沙那边出现,而是消失在沙末中。
左手香无声无息进了木府。
木府虽然无墙,但是二十四个方位都有隐形的门,被姑娘布下结界,非要有灰衣人带领,才能进木府,否则就算走入,所见也是幻术变出的景况,以为已走入深处,其实只是跨过第一道门槛,在幻境中迷途。
此处无门,反倒防不胜防。
左手香洒下的粉末,是昔日尚未叛离姑娘时,长期搜集来的姑娘之发,结界因此被迷惑。
况且,她已经魔化。
魔化的力量很强大,也比较快。
她曾在木府里,住过许多年,从上一任的木府主人公子,到这一任木府主人姑娘,都掌管药楼。当年因为双目全盲,不受幻术影响,对木府内複杂的路径反而记得很熟悉。
沾着发沙的她走过一处处庭台楼阁,经过一个个庭院,没有惊扰到沉睡中的人与非人们,甚至是姑娘与雷刚。
经过一处院落时,她稍稍停下脚步。
这是她曾久住的地方,是她爱人亲手布置,里面一尘不染,墙角有大瓷缸盛着清澈的净水,卧榻的软褥上,绣着墨绿草叶,折叠得整整齐齐,榻旁有个精致药柜,摆放珍贵的丸散膏丹。
她的爱人,名为吴存。
曾经,她双眼全盲,痛恨非得依赖他,将他取名无存。但相处多年,生出情意后,她想为他改名,偏偏名字一旦说了,就等于是咒语,只能改为吴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