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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妇産圣手(65)



等他经过池塘洗胶鞋的时候,余秋小声道谢:“谢谢你,丁老师。”

“谢个啥啊,又不值当个事情。”丁医生穿上胶鞋,“你把厕所改造好了后,我也不遭这个罪。”

“不仅仅是这事儿。”余秋斟酌了半天才开口,“还有那个牛棚,《赤脚医生》。”

她也不知道真正的余秋上哪儿去了。也许不幸穿越去2019年,也许更不幸直接被洪水给卷跑了。

来到杨树湾的这一个礼拜,她一直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到处打听,但没听说有人被淹死。

反正无论是哪个答案,对还在劳改的余教授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能有件事安慰下这位不幸的医学前辈,总归不坏。

“你是说你爸爸啊。”丁医生叹了口气,“姑娘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别恨他。背着黑五类子女的包袱,肯定很痛苦。但你要相信你爸爸是爱你的。将来总有一天,党和国家会给他平反。他是个好人。”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试探着问:“你认识我爸爸?”

妈呀,她可真不愿意在这里碰上熟人。

丁医生笑了起来:“我这种乡下把式哪里能认识余教授。我在卫校上学的时候,曾经跟着巡回医疗组打下手,有幸目睹过余教授开刀。是好把式,你能接着当医生,你爸爸肯定非常高兴。”

余秋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虚虚地笑:“您这麽一说,我心里头就亮堂了。天都不暗了。”

“天暗了。”丁医生皱起眉头,看着乌云压顶。

就几阵风的功夫,原本的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密布。不用天气预报,无论是蹲在田里头劳作还是走在圩埂上巡视的人们都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要下雨了。

老天爷的动作比大家伙儿的反应还快。豆大的雨点就跟冰雹似的,劈头盖脸朝衆人脸上砸来。

余秋跟丁医生都变了脸色,赶紧往圩埂的方向跑。

沙土袋子维持住的圩埂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再来这麽场暴雨,哪里还吃得住。

然而人类在天气陛下面前,总是羸弱又无力。即使所有人都希望雨停下,暴雨仍旧一口气不歇地下了好几个小时。

原本在田头忙碌的人全上了圩埂。一时间村里头铜锣脸盆砰砰作响,火把马灯摇晃,映得人影子也摇来晃去。挖土装草包的,擡包往圩埂上送的,堵漏的加高的,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余秋看着这没完没了的雨,一颗心扑扑跳个不停。她直觉不妙,总觉得这圩埂危险。

前头传来呼喊声,县里头搞水利的同志下来了。

田雨今天没能上圩埂,跟余秋一块儿装沙土袋。她惊惶不定地问自己的同伴:“搞水利的同志一定有办法吧?”

天色太暗,雨又太大,余秋只看见前头一阵人影乱晃,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麽行事。

她摇摇头,催促自己的伙伴:“咱们先顾着这头吧。”

她头痛,再这麽下去,稻草包跟砂土可都不够用了啊。

正当沙袋告罄的时候,水利局的同志终于给出了解决方案。堵不如疏,要放口子,让汹涌的洪水洩出来。

洩到哪儿去?八队的那六十多亩低洼地农田。

这个礼拜,八队男女老上齐上阵,刚刚在田里头插上的秧苗。

农田怎麽办

暗夜静悄悄的,只有风雨跟洪水在较着劲儿嘶吼, 砰砰敲打着岌岌可危的拦路石。

圩埂就像是因为严重营养不良而造成周身浮肿的假胖子。轻轻一拳, 就能将它打倒在地。

水利局的同志态度很坚决, 洩洪是目前综合考虑下来损失最小的方案。如果再不动, 巨大的水压会从下方直接击溃圩埂, 到时候就是上面队堆再多的沙土袋都没用。

他说完话之后也不看杨树湾的男女老少, 只拎着盏马灯, 满脸焦灼地盯着水情。解决方案他已经给了, 到底要怎麽做,得看杨树湾人自己决断。

八队的队委会成员:生産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以及会计跟仓库保管员全都沉默。生産队委会是农村最基层的政治组织, 队里头的事情主要由他们商量决定,关系重大的问题则全队开会讨论表决。

只是现在来不及了, 洪水等不及队长再敲锣吹口哨召集全队人开会。八队在场的老少爷儿们必须得现在就给出决断。

人们都噤了声, 只暗夜的风雨跟水流声发出急急的催促。

大队书记走到生産队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 什麽也没说出口。

这六十来亩地是八队的粮仓。

在“备战、备荒”的时代,农民负担极重。就拿杨树湾来说吧,每亩田産一千斤双季稻,公余粮就要交七百斤。公粮相当于实物农业税, 免费交。余粮是国家以远低于市场价格征收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白交。除此以外, 还要根据上头摊派下来的任务, 不定时缴纳数目不定的征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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