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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医生催他离远点儿:“病菌也能经空气传播的,你小心着。小余,你记好了。赤脚医生要做的事情还跟城里头大医院的专家不一样。我们日常一定得做好卫生防疫工作。这些事情讲白了,技术含量不高,但意义重大。”
余秋赶紧应声:“我晓得的,不治已病治未病,才是关键。”
丁医生高兴起来:“就是这个道理。不要用大医院的那一套来看待农村医疗卫生工作,不然你工作做不好是小事,还会让贫下中农吃大亏。”
何东胜看这对师傅徒弟,脸上浮着笑,眼睛瞥向老大夫僵硬的腿:“怎麽,丁大夫,你腿又犯了?”
“作天阴,雨下成这样,不发病才怪。”丁医生拿盖子盖住了桶,眼睛只盯着河面搜寻。
洪水发成这样,被淹死的鸡鸭鹅当然不少。幸亏杨树湾大队吸取了上个礼拜的经验教训,养猪场跟牛圈都防护好了,否则那损失就大咯。
前头河面又漂浮过来一只羽禽,余秋正稀罕这儿的鸡毛色真鲜亮,凑近了才发现是只野鸡。
她忍不住稀奇了:“杨树湾还有野鸡啊?”
赵二哥来了精神:“我们这儿有的东西多了去。什麽野鸡野鸭子,还有各种水鸟,后头我让宝珍带你去逮水鸟啊。”
丁大夫立刻板起脸:“不要抓鸟,还有田鸡,那都是吃害虫的。你们以为用666、敌敌畏杀害虫是好事?能毒死虫子的也能毒死人。”
余秋满心好奇,原来这时候大家就已经有生物防治概念了啊。
她的家乡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乡下有不少人家搞稻田养殖,什麽稻虾共生、稻蟹共生、稻鸭共生等等,农药倒是用的少,怕毒死了里头养殖的水産品,所以只能依靠生物防治。
赵二哥虽然娶了媳妇,仍旧是个活泼的小伙子。
他朝老大夫做了个鬼脸:“那您就别杀蚊子啦,刚好养蚊子给我们养田鸡,养肥了还能吃。”
“净讲鬼话。”丁医生虎着脸,“蚊子传播的疾病可多了,什麽大脑炎、打摆子,等你生病就晓得厉害咯。”
赵大哥拍了下弟弟的后背:“撑船去,没看东胜都拿针了嘛。”
何东胜自己开了丁医生的医药箱,摸出了针盒,笑着招呼老大夫:“脱衣服吧。”
他擡头招呼了句余秋,“医者父母心,你也不用躲着。”
余秋本不在意,听他这麽特地提一句,还以为针灸的穴位在什麽隐私部位,倒是有点儿尴尬。她没话找话:“你会针灸?”
“上学的时候学过点儿。”何东胜微笑,“我高三上的是农医班。”
丁大夫抱怨:“当初让你来卫生院你非不听,再培训两回就能当个正经大夫了,不是蛮好。”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那可不行,我自个儿心里头有数,拿到手的毕业证真是水淋淋。”
“你表听他瞎讲。”丁大夫上衣脱掉了,露出瘦条条的肩胛骨。
他招呼余秋,“小余,你学的是西医对不?刚好,跟东胜学学扎针灸。咱们乡下不比大医院,没那麽多药,要遵循伟大领袖的指示,一根银针一把草药治好病人。你别怕,大胆下针,我不怕被扎坏了。”
何东胜只是笑,并不附和丁医生的话。他在丁医生的背后按了按,示意余秋伸手过来压老大夫肩颈交界的部位:“有没有觉得这下头有个条索样的东西。”
余秋其实学过针灸,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都有门必修课叫《中医学》,其中有章节讲到穴位跟针灸。
找穴位对余秋来说没难度,只要旁边有图谱对照就行。她伸手摁了摁,指腹果然感觉到了条索状的东西,她猜那其实是结缔组织。
丁大夫像是吃不住的样子,哎哟叫唤出声。
何东胜笑起来:“那就找準位置了。这儿是大抒穴,八会穴的骨会穴,强筋健骨的。”
他拿消毒棉球在丁大夫背上的大抒穴上擦了擦,示意余秋,“扎吧,就扎这儿。”
余秋傻眼了。
她扎过针,但那是大三的事情,而且是扎自己腿上,就算没扎好也就是滴几滴血而已。
大椎穴可在第一胸椎棘突下,万一穿过胸膜腔到肺部,造成气胸怎麽办?
她严重怀疑这年轻的农民是在报自己刚才压着他去打破伤风针的仇。
卫生工作很重要
余秋手抖得厉害。
这要是在自己身上下针,她还没这麽慌, 毕竟酸麻胀痛的得气感, 她可以自己感觉。
可这是扎在人家身上啊, 她怎麽知道到底要扎多深才对?
何东胜跟丁医生还在鼓励她, 一个说扎这位置没关系, 扎不好也没什麽大不了。另一个则说扎坏了也不怪她, 医生就是在病人身上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