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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最怕碰上这种家庭纠纷,真要扯起来,扯个三天三夜都扯不完。
她赶紧强调:“不能走的,做完手术不换药,不继续治疗,你很快又会再发。给你的药一天三顿,一顿一片必须得吃了。”
老太立刻应声:“就是,你不听话,死在外头都没人理。”
余秋借口再不去準备,知了猴就抓不到了,朝宝珍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出了郑家门。
等走到路口,宝珍才压低了声音跟她小秋姐分享患者家庭背景。
“当初黄莺姐嫁到山里头去,大爹跟大婶生了好大的气,老太也气得吃不下饭。”
余秋惊讶地挑挑眉毛:“黄莺姐婆家在山里头?”
因为山地是旱地,浇灌不便,不仅种不了水稻,连小麦都几乎没有收成,山里头人几乎全靠山芋充饑。据说三玉中里头掺杂了玉米,就已经属于奢侈享受了。
为着这个缘故,山里头的姑娘嫁出来的多,外面的女人进山的十分稀罕。
毕竟哪家爷娘都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去过苦日子受罪。郑家长辈生气也是正常的。
余秋也忍耐不住熊熊的八卦之魂,小小声追问:“那为什麽当初要讲山里头的婆家?”
杨树湾迄今还有人干保媒拉纤的营生,帮男女双方说和。
难不成是这个没人不靠谱,收了男方的钱,故意糊弄女方家里头?那也不太可能啊,定亲之前,女方长辈肯定要去男方家里头相看的。
宝珍两只眼睛立刻放出光来,脸上的神色也十分古怪:“没有媒人,是黄莺姐自己相看上的。”
余秋惊讶,这要怎麽相看呀?现在出门基本靠走,联系基本靠吼,隔了一座山就跟隔了一个世界似的,不少人进一次公社都觉得稀奇,压根没有碰面的机会呀。
“换山芋。他们山里头吃不到米面,就会挑着山芋,到我们杨树湾来换点儿麦子。”宝珍眨眨眼睛,显出了同为八卦中人的小兴奋,“黄莺姐就是那时候相中志邦哥哥的。他家穷,拿不出彩礼来,黄莺姐什麽彩礼都没要,硬是要嫁给这个人。”
余秋也挑高了眉毛,笑嘻嘻的:“那志邦哥哥肯定长得精神。”
不然她真不知道黄莺图个什麽了。
图这位志邦哥哥人好吗?未必吧,老婆下面脓肿都长成这样了,旁人不知道,他难道会不清楚?
清楚了还让老婆单独带着两个孩子翻山越岭地快走了一整天才回到娘家?这人到底是蠢还是毒呢?
就算生産队上工再要紧,也不差这半天一天的功夫吧。
况且山里头种山芋跟玉米,眼下根本不是多忙的时候。
宝珍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丝毫不掩饰嫌弃之情:“才不是呢,长得一点儿也不神气。”
余秋被她脸上的表情逗乐了,故意调侃小姑娘:“那你说说,什麽是长得神气啊?”
宝珍丝毫不掩饰骄傲之情:“当然是像我东胜哥哥那样的啦。”
余秋扑哧笑出声。她挑高眉毛,竖起大拇指,憋着笑夸奖自己的小徒弟审美在线:“不错,很有眼光。”
何东胜的长相的确很符合现在的主流审美观。
“你俩又在后面编排我什麽小话了?”何东胜挑了副箩筐从村口方向过来,笑着看两个小妹妹。
余秋拼命忍住笑:“没编排你,宝珍夸你长得精神呢。”
小接生员不防背后讲人话被抓了个现行,顿时脸涨得通红:“我们在说黄莺姐呢,志邦哥哥都不陪她回娘家。”
何东胜笑了起来,露出口白牙,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他是怕被我们杨树湾的老少爷们揍一顿吧。”
当初黄莺姐也算是村里头出挑的姑娘,要是嫁去公社或者县城之类的好地方,再不济去个好点儿的大队,大家也就认了。
结果居然嫁进山里头去,老少爷们的心能平得下来吗?
余秋伸头看他箩筐里头的秧苗,棵棵都长得健壮。
她忍不住好奇:“赵大爹把秧苗换回来啦?哪个队有这麽多秧苗啊?”
“大爹跑了好几个公社,累得够呛。”何东胜换了个肩膀,“秧苗要是不赶紧补下去,就要误了收成。”
他擡头叮嘱宝珍,“你给我跑趟腿,各家各户都通知一声,就在地头把秧苗给分了。”
宝珍立刻应声。
余秋将泡过一回的布巾放进水车洗衣机里头之后,也跟着帮忙去通知人。
现在六队的各家各户都已经明确自家负责的田亩,经过一整天的下地劳作,也搞清楚了到底哪些秧苗需要补。
要是秧苗早点儿发下去,大家伙儿手脚快的话,今晚就能补好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