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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王大夫就抓着余秋跟林教授说了小半夜的话,她的那个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她还嫌自己知道的不够,害怕耽误了事情。
余秋看着这位赤脚医生的先进典型代表,心中感慨万千。她知道按照历史走向眼前这位热心爽快孜孜不倦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赤脚医生,没几年后就会经历人生的起伏。
王大姐先是达到了顶点,成为卫生部干部,然后又跌入谷底,被当成4人帮在医疗卫生事业中的爪牙隔离审查。最后经过总理夫人的关心干涉,她才得以获得自由。
但尽管被放出来了,她身上所有的光环也都被剥夺了。她想当一个普通大夫都艰难。
曾经有人诟病过,我们是用文格的方法来反文格,全方面打倒一切。
不管那个时代的典型有没有害过人,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做出了成绩,反正只要跟文格沾边,那就必须得打倒在地,然后再狠狠地踩上几脚。仿佛不这样的话,就不能彰显自己站队的坚决。
其实那幅嘴脸并不比红未兵好看,只不过没担着红未兵的名头而已。
那些被打倒的典型又何其无辜,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明明是真的做出了成绩,才被作为先进人物表彰的。结果他们做得越好,错误就越大,谁让他们的屁股坐错了凳子呢?
政治在这一刻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的需要。
余秋很想问一问面前的大姐,如果知道要面对的是那样的命运,她会不会立刻停下脚步,坚决离这些事情远远的?
她无法问出口,但她已经知道答案。
因为多年以后接受采访,王大姐仍然不后悔,她依旧为自己曾经奋斗过的青春欢喜不已,她只忧心农村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即使不当大夫了,她还希望将来能够越来越好。
她当初做那些事也不是为了受表扬得表彰啊,她就是想踏踏实实地做事。
陈团长看他们在饭桌上还在嘀嘀咕咕,忍不住笑道:“你们大夫就是大夫呀,好不容易出国了,都想不到要出去逛逛或者是看看稀奇,光晓得凑在一起讨论医术。”
说着他还点孟医生的名字,“我们男同胞不能被比下去,你也要迎头赶上啊。”
小孟笑得厉害:“我打算吃现成饭,我拿我们家的膏药方子跟她们换,等她们商量好了要怎麽做,我直接拿着在我们大队实行就好。我对这方面了解真不多。”
陈团长认真道:“就是因为知道的少,所以才更加要学习呢。我们不搞旧时代的那一套,什麽东西都藏着掖着,当成传家宝。好东西就应该拿出来,大家伙儿共同努力,更上一层楼,这样才能造福人民群衆。”
孟大夫嘴巴咧得大大的,认真点头:“没错,我们家的药方子早就献给县里头了。”
余秋突然间回过神来:“那你还说交换,你不是白饶了我们东西吗?”
饭桌上的人全都笑得不行。
陈团长也笑:“那小孟还给你们免费推广了呢,没少做工作。”
小孟笑嘻嘻的:“那我回去再找找方子,跟你们换。我最羡慕的就是小秋大夫你。你们的夜校搞得真好,我听说你们已经培养出了上百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夫了。”
余秋赶紧摆手:“谈不上,他们也才学习实践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有很多内容没开始学呢。”
其实按照余秋原先的设想,培训满一年之后,就要对他们进行类似于医师资格考试的考核,理论部分削弱,主要是看技能操作水平。通过了考核的人才能正式当大夫,给病人看病。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去年下半年,她又是被抓,又是上京,然后不得不装疯,压根就没办法进行正常的工作。
这个考核计划还没有成型,就被迫匆匆流産了。
培养了一年的大夫也没能继续留下来学习,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叫其他各个大队公社要走了,他们要送自己的赤脚大夫跟卫生院医生过来培训,那病人还得有人管啊,所以只能轮流着进行。
余秋琢磨着这一趟等自己回去了,考核的工作还得进行。大夫是给人看病的,跟生命打交道,不把功夫练硬一点儿,她实在不敢放人出门。
王大夫也在边上表示羡慕:“你们这个好,培养的人多,派上用场的也多。我们可是被比下去咯。我们要向你们好好学习,全方位地学习。”
陈团长一拍手:“好,今天我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大家去开会,既是跟旁人分享,也是要学习别人的好东西,见贤思齐。”
吃过饭,方师傅又化身柴可夫斯基,尽忠尽职地驾着车子将他们送去了开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