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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坦然的面对人生的一切遭遇,并且试图宽解自己外,他们还能做什麽呢?
前头的陆师傅正在回答外国友人的提问:“当然,我们都是自愿下放的,因为我们国家农村人口占大部分,如果农村的科技不能发展的话,那麽实现技术进步就是一句空话,我跟我的同事还有朋友们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农村逐步实现工业化,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四个现代化。”
他的表情看上去真挚极了。看着此刻的他,谁能想到前天晚上他还在崩溃中,恨不得砸了他们正在研究的一切。
有什麽意义呢?他问余教授,他们所做的一切有任何意义可言吗?他们不过是想做点儿事情,怎麽就这麽难呢?为什麽做了事的人反而成了罪人?
余教授没有办法回答他,看样子他自己找到了答案,又或者,大家都得学会自我宽解。
假装一切都是发自本心,坦然地面对生命赐予自己的一切。
陆师傅慷慨激昂完毕之后,其他前来支援的工程师们也纷纷表达自己的观点。
没错,他们从大型医疗器械厂的研究所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农民朋友们,好让他们也享受到更加优质的医疗服务。
每个人都争先恐后,表达自己对工作的热爱以及对于自己工作环境的满意。他们是来奉献的,从未想过享受。
然而余秋却清楚得很,下来支援的工程师们在她被抓走前就已经有意见,给上级打报告要求回去。
毕竟亲人不在身边,乡村再世外桃源也是乡村,他们是习惯了大城市的人。
看,大家都要学会坦然的接受生命赐予的一切将它们当做生命的馈赠。
陆师傅从人群中央退出来,瞧见余秋发呆,他沖年轻的赤脚医生微微笑:“怎麽啦?你怕我会说什麽出格的话吗?我又不是傻子。”
对着外国人说什麽出格的话啊,一来没有任何用处,他又不是什麽羸弱的旧政权,指望国际社会为他做主。
再说他要脸呢,家丑不可外扬,当着外人的面,他怎麽也得说好话。说不定讲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也就相信是真的了。
余秋不知道该怎麽接陆师傅的话,他只能看着头发泛灰的老人又重新脸上堆积起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同事身旁,继续接受外国人的提问。
何东胜在旁边安慰了句余秋:“你不要想太多。我看老石临走前一天晚上跟刘主任说过话,说不定他自己有什麽安排呢。”
余秋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吧。”
第二天早上,她在卫生院见到刘主任的时候,嘴巴张了几张,话都到嘴边了,最终又被她咽回肚子里。
其实问了又有什麽意思呢?刘主任认不认识老石?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老石去哪里了?刘主任到底知不知道呢?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的。
就像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老石的身份一样,那麽老石的下落,也同样不需要知道。
这个人就像一颗闪亮的流星,在她的生命中短暂的出现了一瞬,然后又消失不见。
余秋收敛了心神,朝食堂走。
今天她有大手术,要开一台腹腔镜下的膀胱癌根治术加膀胱再造术,她必须得集中起全部的精力,首先得好好吃一顿。
今天一大早,杨树湾的社员基本上都出动了。大家伙儿私底下互相传话,往后红星公社的交流会或者说整个江县各个公社的交流会能不能再搞起来,主要就看他们今天热闹够不够了。
这麽一来的话,就连胡奶奶都顾不上再给他们精心準备早饭。反正所有人都是上公社吃。
公社革委会的食堂、副食品店还有粮管所的小吃店跟卫生院食堂天不亮就开放,满足大家的吃饭需求。
余秋进了食堂,也不跟大家伙儿抢桌子,直接打了大骨头汤面又加了个刚煎好的荷包蛋,準备端上楼去吃。
她转头的时候认出了张好久不见的熟面孔,快过年的时候生孩子却意外被发现主动脉夹层的那位産妇小芬的婆婆。
婆婆身边陪伴着的不是儿媳妇,而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瞧这估计年逾古稀,不过精神头倒是好,气色也很不错。
小芬的婆婆正在跟老太太说话:“奶奶,我说你没来错吧?我们红星公社啊,这年把的功夫好生热闹的。多少人特地坐了大船过来瞧。前头我儿子就说了,春天那会儿我没赶上农交会,真是白错过了一场好热闹。”
那老太太饶有兴致地看着窗户外头,颇为感慨的模样:“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麽欢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