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礼大步跨上马车，一束柔和的光线洒进了车内，映照出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俯身将我抱起，缓缓走下马车，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

“快去吧，孤晚些来接你。”

卫府的大门被推开，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倚在光秃秃的洋槐树干上，绣一方帕子。

那人正是外祖母，布衣白发，身形消瘦。

“外祖母......”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几乎无法成言。

我瞧着，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丢下手中的帕子朝我奔来。

“素素......”

眼泪再次涌出，我正想握住她的手，却瞧见她颤颤巍巍朝我跪下，行了个大礼。

“罪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外祖母你这是做什麽。”

我忙将人扶起，她那双伸出枯瘦的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曾经，就是这双手给我做美食，替我缝补衣衫，也是这双手，安抚着我，陪我在松月寺度过了无数个被噩梦缠身的难眠之夜。

可这双手，如今竟变得如此消瘦、粗糙。

“长公主殿下？！”从屋内跑出来的是大表嫂，肚子微微隆起，应是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她跑得急，手中的针线还没来得及放下。

“他们都说见到殿下的棺椁回国都，还说那场刺杀是将军府策划的，殿下，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外祖母、表嫂莫急，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刺杀我的人和陷害将军府的人皆是霍安，为了报仇，景承礼僞造了我的死讯，而我从此也不再是大晋长公主。”

外祖母眼中泪光闪闪，紧握住我的手。

“娘娘既已出局，又何苦再入局呢？逝者已矣，您当保重自己啊。”

“外祖父三朝老臣，一心为国，却被奸佞诬陷，于公于私，此仇必报！”

我唤来春柳，拿出早就备好的碎银子，塞入外祖母手中。

“漠洲不比国都，处处需要打点，银子不必省着花，我会想法子再送来。”

卫府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我以为是景承礼来了，下意识回头去寻。

不料，瞧见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是大晋九皇子，安北王，沈砚。

此刻显然已经躲不掉了。

来人愣了一下，继而眼中划过一抹惊喜。

“皇姐，你还活着？！”

第 4 章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子嗣繁多，沈砚的生母是苏婕妤，虽育有一子，却并不得宠。

但我对这位苏婕妤，倒有几分好感。

她爱礼佛，每年都回来松月寺小住上几日，我也因此见过她几回。

素心若雪，后宫纷争仿佛皆与她无关，她就像松月寺那棵静默绽放的兰花树，独守一方清静之地。

她不惧怕我是天煞孤星，每次来总会给我带一些宫里的糕点和衣物。

她还说，我的母后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而我长得像极了她。

沈砚每每也都会跟着苏婕妤来松月寺，他对我说，等他长大了，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便设法迎我回宫。

我才不想回去呢。

可这话我还没说出口，便听说了他就被封了藩王，而属地远在边城。

“罪妇见过安北王。”

我回过神，瞧见沈砚扶起外祖母。

“师母，都说了您不用向我行礼。”

是了，外祖父的卫家军常年驻守北部边境，听外祖母说起过，沈砚刚入藩地，便拜了外祖父为师，学习兵法与将领之术。

漠洲正巧是他的藩地，外祖母有沈砚照拂，我倒是安心了几分。

“天色渐暗，殿下这个时辰来访，可是有要事？”

“确有一事。”

我明显感觉到沈砚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国都传来消息，说父皇近日龙体欠安，五月廿十是父皇生辰，钦天监的意思要大兴操办为父皇沖喜，召驻守藩地的皇子回宫贺寿，明日，我便要啓程。”

那便宜父皇办不办寿宴我倒是不感兴趣，可他龙体欠安，衆皇子又齐聚国都，听着倒是耐人寻味。

直到景承礼来接我，我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说，他也没问。

客栈中烛光摇曳，我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他默默地整理地铺。

“景承礼，我想回大晋国都。”

我看见他铺床的手顿了顿，然后听到他一如既往温润的声音。

“好，你想做什麽，孤都支持。”

“你不问我想回去做什麽？”

“大晋皇帝身体欠安，衆皇子回国都，你是想找机会报仇，替卫将军翻案鸣冤吧。”

我浅浅一笑，当真是什麽都瞒不过他。

我看到景承礼起身坐到床沿上，从袖袋中拿出了个精致的锦囊塞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