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阳光甚好，医师说您要多晒太阳，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春柳是景承礼派来伺候我的，一同来的还有绿莲，陪嫁的婢女都被霍安杀了精光，如今在这北辰宫中是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

但我不在乎，只想着养好身体，替外祖一家报仇。

“好。”

明明已是三月里，北辰的气候还是有些寒冷，凤仪宫中积雪未消，我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仰头望着初绽的玉兰花。

松月寺也有棵玉兰，一到春日里，我便喜欢爬到树上去摘玉兰花。

六岁那年，我从树上摔下来，是霍安在树下接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我本以为，他会落荒而逃，毕竟我命格殊异，沖撞国运，是大晋的煞星。

可他却说，他不怕我，也不信命格，亦不相信国之兴衰皆系于一女子命数。

那年的霍安，不过才八岁。

“公主殿下在想什麽？竟如此出神。”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瞧见景承礼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一旁的婢女皆俯首行礼。

我有些愣住了，自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待在松月寺中，虽不受宠，好歹也是大晋长公主，从未对人行过礼。

可他是北辰的王，我理应是要行礼的吧？

景承礼并未计较我的无礼，而是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我有些抗拒，但我知晓作为北辰王后，我无法拒绝。

我还是朝他福身一礼。

“我早已不是什麽长公主了，王上往后唤我沈素就好。”

景承礼沉默了一瞬，而又笑着在我发髻间插了一朵玉兰花。

“这几日给你準备了份礼物，你的棺椁今日已经到了国都，从此大晋再无长公主，你便只是沈素，是我景承礼的妻。”

我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原以为他帮我複仇只是随口一提，没承想，他竟设法帮我死遁。

从此以后，我行事不必再顾及长公主的身份，而长公主身死，和亲未成，他承诺大晋的休战便可不再作数。

景承礼啊景承礼，当真是好计谋！

这一日，景承礼似乎格外空閑，陪我赏花，用膳，甚至，在天黑后跟着我踏入凤仪宫的寝殿。

春柳和绿莲会心一笑，退出寝殿，还“贴心”关上了门。

看着景承礼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品茶，我彻底慌了。

他该不会要我侍寝吧？

此前日日养病，也不见他，自然没有往这处想，可如今他回来了，而我又是北辰王后，这事怕躲不了。

况且，听春柳说，他好似并未纳妃。

正值盛年，孤男寡女，名正言顺......

我晃晃脑袋，缩在锦被之中，将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那抹越来越近的身影。

景承礼坐在床沿上，勾了勾唇，眉眼含笑，宛如春风拂面。

他伸手轻抚过我的发。

“你若不愿，孤不会强迫。”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男人说这种话，能信吗？

他戳了戳我的额头，起身抱来被褥，在床榻边打了地铺。

我惊坐起身。

“景承礼，你是北辰王上，哪有睡在地上的道理？”

“王后这是在邀请孤同榻而眠？”

我又怂了，缩回被褥中，不再言语。

差点忘了，他说话向来不正经。

烛光被吹灭，我听到地铺传来窸窣作响之声，和景承礼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早些睡吧，明日带你去趟漠洲。”

第 3 章

我一夜未眠，次日起来时，眼底一片青黑。

景承礼一早便收拾好地铺，离开了。

春柳替我梳妆之时，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我知道她误会了，但我也懒得解释。

春柳将我打扮成寻常夫人的模样，甜甜一笑，“王上待娘娘真好，怕您久病初愈心中烦闷，亲自陪您南下散心。”

景承礼虽没说为何要去漠洲，但我心中已有了猜想，只是觉得很不真切。

他一个北辰国王上，要如何带着我进出大晋边城？

北辰王都离漠洲并不远，车马行了三日，便已到了城门。

我掀开帘子瞧瞧看了一眼，戈壁荒漠，漫天飞沙，满目荒凉。

景承礼不知用得什麽法子，守城的士兵几乎没怎麽盘问便放了行。

马车在城中弯弯绕绕，我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待到马车停驻，春柳掀开帘子想扶我下车，我瞧见赫然映入眼帘的“卫府”二字，却再也走不动道了。

卫是外祖家的姓。

心中的酸楚油然而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本不想哭，可鼻翼一抽，在眼中打转的泪珠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