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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夏回头,窗内一派虚假的繁荣。
酒也喝了,乱象也看了,还进去干什么?嫌多吉便宜占得还不够多吗?
她这一天已经为了无关紧要的群众们低了很多次头,如今不想再送上门去当待宰的羊。
何况。
祝今夏回头看看时序,这人身姿笔直站在那,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如今天又没塌,凭什么让他弯这腰?
她不愿意让时序进去受气。
祝今夏挣开小张的手,轻巧而不失力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只管告诉多吉,是我执意要走,你没留住我。”
她步伐轻快地跳下门口的台阶,可惜想象总是过于美好。
换往常,纵身一跃也就一跃了,尽显少女心。而今酒醉后,脚软得像个皮皮虾,一蹦跶,整个人往地上栽。
好在时序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拉她……
没拉住。
祝今夏扑通一声磕在地上,先是膝盖着地,紧接着是脑门,最后的造型是五体投地。
等她眼冒金星,被人拉起来,就看见时序黑漆漆的眼眸。
“行为艺术?”
“……”
顾不得膝盖额头传来的剧痛,祝今夏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往摩托车走,只要她不回头,尴尬的就不是她。
小张和花花瞠目结舌站在门口,听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传来的后续对话——
时序不断纠正她:“走直线。”
然后是祝今夏的反驳:“我要能走直线我要你搀着?”
花花犹豫道:“真让他们这么走了?”
小张咬咬牙,电话是她打的,人是她叫来的,这锅她背定了,想到多吉的手段,不成,不能这样。
她扭头进屋,穿过人群,蹲在多吉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多吉脸色一变,酒杯砰的一声磕在桌上,刚刚斟满的酒洒出不少。小张不敢说话,赶忙拿纸替他擦手。
多吉一脸不耐烦,推开她,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时序算个什么东西?把他给我叫回来!”
左手边坐的男青年一路都跟着多吉,和他关系最亲,这会儿迟疑了下,凑过来说:“书记,那可不是旺叔,是时序啊。”
他们都知道,中心校不算什么,老校长也不算什么,曾经多吉还不是书记呢,只是个干事,都能给那群人脸色看。
可即便后来成了书记,他也不能像对旺叔一样对时序。
整个山里,从宜波乡到县城,没有人不知道时序。
那个天才少年横空出世时,他们都听过他的名字,昔日不过是个在藏区受尽欺凌的汉族孤儿罢了,谁知道他会一路走出大山,甚至成为传奇呢?
起初不过是头脑聪明,会读书,在区区一个破小学里考出了全洲最好的成绩。
后来他跳级,自学教材,连老师都跟不上他的学习速度。
他参加竞赛,从数学到物理,创下了山区学子从未有过的记录,打败了一众大城市里含着金汤匙出生、受高等教育资源长大的孩子。
多吉等人只知道他后来似乎进了清华,再后来留在北京,还得过什么最年轻的学者称号,新闻上、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
很多细枝末节,听的时候并不懂,所以听完也就忘了,可并不妨碍时序成为他们眼中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
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旺叔老了病了,中心校要垮了,时序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大山就是这么冷峻无情,不管多厉害的人,只要进了山,就会与世隔绝。群山遮掩下,人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一身本领也似乎成了无用功。
多吉犹记得第一次见时序,心里也在打鼓。
即便时序比他年轻多了,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权势镶边的痕迹。他站在学校大门口,随意地冲多吉点点头,叫了声书记。
多吉竟有些局促,不知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按理说是个新来的校长,他该神情倨傲给个下马威的,可时序的态度却仿佛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又或者他从来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只犹豫了一下,多吉就错过了机会,他没能拿出以往的嚣张气焰,反倒觉得矮了一头。
人和人的初接触很重要,高下立现后,多吉就一直矮下去了,哪怕后来他再摆架子,也总觉得底气不足。时序并没有说过什么,可看他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仿佛带着淡淡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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