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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寄行嗤笑:“你那个忽男忽女变化多端的徒弟么?”
这些年他已调查得非常清楚,当日救了自己的“村妇”,实际上是小太监金盏的爱徒,这师徒俩一唱一和,把年少懵懂的他耍得团团转。
许翠微常伴如归商号的幕后老板身边,一应事务都是由她代为处置,但她也不似常人,那副躯壳能够轻易改变身形样貌,甚至比金如归“假扮”太监更加随心所欲。上一瞬还是个清秀乖巧的年轻侍女,掀了帘子就成了精明老道的中年商贾。
发现这一情报的探子将其描述为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可孟寄行知道,这只是他们这类人的一种先天能力罢了。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对金如归言听计从的手下,一个堪称愚忠的徒弟,哪里能称得上是什么劫数?但凡有所威胁,金如归一句命令就能让她当场自绝,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因果?
所以他坚信,金如归在骗他。
金如归无奈感慨:“手握权势就是方便,你也查过她的底细?那你应当知道,我对她时刻管束,生怕她一不留神招来祸事,若不是八厄,我犯得着如此风声鹤唳吗?信不信由你,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听他这么说,孟寄行绷不住了:“且不管许翠微如何,凭什么断言我不是你的八厄?”
“八厄是未知因果的劫数,可你的因果多罗阁已经算出来了。”金如归耐心解释,“你是要当皇帝的命,通天大道任由你去走,怎会是我的八厄?说实话,我们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八厄的人,你知道我碰上八厄的同僚,结局都不算好吗?”
“那你们算到我那日祭礼会天降异象差点被雷劈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继承大统的天选之人,可我怎么感觉上天对此并不认同呢?”
“那是意外,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罢了。”
“无论是不是意外,这说明多罗阁对我也有算不透的地方。”孟寄行笃定道,“再者说,若我真的只是巩固你们地位的一个过客,多罗小驿有那么多掌签,何需你亲自出马?一跟就是这么多年,你们定然还有事隐瞒。”
“……”金如归被他缠得头疼,难得暴躁地拍了下案上的账簿,“你当我愿意吗?偌大的生意尚且顾不过来,还得在司天监装样子,我也不想跟你耗着,分明是你强留我的。”
“我偏要强留,看看你们算到了多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八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金如归哀叹,“早知该让那雷结结实实劈你一下,兴许能让你脑袋灵光些,少去想那有的没的。”
此番谈话不欢而散,司天监旁人自是不知太子殿下与多罗阁祭司又聊了什么天机奥秘,他们只见到静室再次闭门沉寂,徒留那位祭司独坐幽篁里。
金如归拂开杂乱堆叠的账簿,在那把管用的金珠算盘上,虚空拎起一串黑色的“锈点”,喃喃自语:“阿痣,你也听到了,要哄住他有多难……”
尽管他总想偷懒把这活推给江故,但不得不承认,整个多罗阁,除了他,没人接得住孟寄行这一卦。他已是最会圆融变通的那个,却还是架不住这人的探究、追寻和偏执。
权势是它垫在脚底的天阶,雷鸣是它饥饿已久的肚肠。
惊蛰已过,它终将苏醒。
***
皇帝病情急转直下,昏迷五日后恢复清明,自知无幸,便将太子和四位顾命大臣叫来身边,做最后的嘱托。
宫人捧来遗诏,皇帝艰难起身,看过一遍后,当着众人的面用了印。
丞相宣诏,孟寄行伏地接旨。
待传位仪式结束,皇帝屏退旁人,招手示意孟寄行到榻前来,握着他的手说:“听闻前阵子祭礼之时天降异象,咳咳,是多罗阁一位祭司驱云散雨,为你化解危局?”
孟寄行恭顺回答:“是。父皇切莫担忧,那日有惊无险,想来只是上天给儿臣设下的考验,见儿臣足够虔诚坚定,父皇亦是泽被天下,异象便尽数消散了。”
皇帝摇头:“考验也好,惩戒也罢,那都是说与无知之人听的……我要问的是,你事后将那位祭司留在了司天监?咳咳,还常常与他探讨星象命理?”
“到底是在祭礼上出了不少力,儿臣想着提携嘉奖一番,也算还他个恩典。”孟寄行避重就轻地问,“父皇,有何不妥吗?”
“孤要提醒你,多罗阁不过是稳固皇权的筹码之一,他们确实很有些非同寻常的能力手段,但身为一国之君,咳咳,万不可全然听信于他们……当然,也不必冒着大不韪去于打压消磨他们,落得太祖皇帝那般……咳咳,不要过于依赖他们,便不会受制于他们,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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