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闻着挺不错。”外婆在她身边坐下,“回头你也给我弄一瓶来。”
陈迦南斜眼:“小心陈荟莲说你。”
“再怎么我也是她老娘。”外婆翘起二郎腿,懒懒往椅子上一靠,“还要大义灭亲不成?”
陈迦南笑笑:“我妈犟起来够咱俩喝一壶了。”
闻言外婆扑哧一声笑了,随即又叹起气来。这一声叹息陈迦南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倒不如说是她们母女度的劫。
“你妈现在还是会一个人发呆。”外婆说,“问什么也不讲。”
陈迦南小口喝着茶,只觉苦涩。
“半年前我见过老师。”她说,“也是老样子。”
那时是个北京的初夏,她从朋友那儿搞到一张票去听音乐会。好大一个场子她坐在最角落里,音乐会开始几分钟后从幕后进来了几个人坐在最前面中间的位置。
老师带着礼帽,身边是沈适。
现在都记得当年在老师家里练琴的时候,他拎着东西走进门,目光从她身上飘过去,饶有兴味的撂着话说,呦,姑父,您有客人?
那话漫不经心,听者却觉得意味深长。
老师似乎还很正经的介绍了下,说这是一个老同学的女儿。他的眼神陈迦南至今都记得特清楚,审视的,轻谩的,想起都觉得半边心疼那种。
夜里风冷,茶很快就变凉了。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端过她的茶去喝,嘴里还在砸着话:“那种大户人家咱进不去,门不当户不对的真费劲心思嫁过去也是受罪。”
后来搬家来萍阳,再没听陈母提起老师。
想来她和沈适的相识便是源于长辈之间的这种巧合,见过几次面之后好像又熟了几分。有时候他会开车来学校,在车里给她说自己推掉了一堆饭局过来。陈迦南会很讨巧的问是想要奖赏吗,他会带点倦意的笑笑说,陪我吃个饭。
夜里回去睡觉,毛毛还在玩手机。
陈迦南撸过被子盖在身上倒头就要睡,听见毛毛说:“他们说的那个沈适到底什么人啊,怎么网上啥都查不到。”
她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好家伙今晚等那么久都没见着人。”毛毛自言自语,“明明听说来了。”
毛毛后头再说什么陈迦南听不清了,略微还带着点醉意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外婆催着她去街上买点酒。
走到半路接到姚姚的电话。
当时她正穿梭在菜市场里,听不太清姚姚那边讲什么,加上信号不好没说两句便挂了。回去的时候外婆正在和毛毛打牌,额头上都贴了纸条。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外婆眼睛还看着牌,嘴里却再问她,“想先听哪个?”
不知道这老太耍哪一招,陈迦南说坏消息。
“外婆输了几把。”毛毛仰头对她奸笑,“你双倍给钱。”
陈迦南无语:“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外婆抬头同情的看着她,“你姑又给你说了个对象,过会儿你得跟你妈去趟市区。”
陈迦南:“……”
“楠楠……”屋里传来陈母的声音,“快进来看看你想穿哪套。”
她气的一脚跨进门槛,问陈母:“那天的教训您忘了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母还在给她挑衣裳,“这回你姑给我保证了,绝对优秀没得挑。”
对方约在香江最有名的西餐厅,听说二十八年薪五十万。陈母在路上苦口婆心的讲,陈迦南当做善事跑过场一句没听进去。
姑姑在餐厅门口早等候着,到了直接上二楼。
包厢里男方家长都在,陈迦南缓缓吐了一口气。她不理解相个亲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时兴这样子吗。
不过男人倒正常,笑着看她:“你好,周然。”
家长们都聊着闲天,像是在给他们年轻人创造机会。陈迦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柠檬茶,喝完着看对面的人,问:“你不喝吗?”
男人笑着摇头:“听大姨说你还在读书。”
陈迦南“嗯”了一声。
“B大距离我们公司挺近的。”男人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陈迦南挤出一个笑,指了指门口方向:“我去趟洗手间。”
她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要搁几年前早甩包走了。或许真的是成长了年纪大了,待人倒真的比从前温和多了。
那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也是浩荡。
双方拖家带口的一堆人往酒店大厅走,陈迦南和周然走在最后面。她的裙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周然低头帮她去掉。
她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淡漠的眼里。
印象里那人好像总是这个样子,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待人温和,嘴角三分笑意,偶尔说两句吊儿郎当的话,狠起来却也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