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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下)(33)

“你的声音,很沙哑。”事实上,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八十几岁的老头子所发出来的。

“嗯。”从最简单的单音,都可以听出他的憔悴。

亚历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正题。

“我找到凯曼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揪出那个家伙,不过倒是花了很少的时间,就让那家伙痛哭流涕的乖乖说出一切。“当年,他说了谎。是他以你的前途作要胁,才逼得素馨离开,他让素馨单独去退房,就是知道你会去确认,他还给了她一笔钱,但是她没拿。”

她不要钱。

她说过了,哭着这么告诉他。

我不要钱。

但是他不相信。他没有相信她……

悔恨如刀,凿挖着他的心,愈戮愈深,连灵魂都要溅血。

“我不在乎了。”他咬着牙,眼前朦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霍森?”

他抱着头,全身紧绷颤抖,嘶声低吼,如受伤的兽。“我己经伤害她了,伤害得太深。亚历,她怕我。我让她怕了我……”他喘息着。“我无法忘记,对她做的事、对她说的话,我记得那些,每分每秒都记得,我害她心碎、害她昏迷、害她感染肺炎……”

亚历在电话那头沉默,静静聆听好友急促说着,模糊不清的连串话语。他听不清内容,却清楚的听出,好友有多么悔恨。

喘息声里,夹杂着泣音。

这个曾被卡车撞到,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熬过无数次痛到昏厥的复健课程,还有漫长艰苦的电影拍摄期,从不皱一下眉头、说出一句抱怨,意志如钢铁般坚强的男人,正为了自责而无声落泪。

亚历其实知道,霍森也曾哭泣过。

是苏菲告诉他,三年多前在确认素馨离开时,曾在霍森狂乱的蓝眸中,看见泪水闪烁。

他的泪水,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同一个女人。

杨素馨。

许久之后,当霍森稍稍恢复冷静时,亚历才开口问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重复这三个字,极为茫然。“我不知道,我不能思考,只能想着那些——那些一=”悔恨压得他就将崩溃。

“你想挽回她吗?”

“我当然希望。”但,希望渺茫,他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可以挽回她,我什么都愿意做。”他低语。

亚历听见了。

“我知道了。”他说道,接着挂上电话。

霍森松开手,任由手机掉落地面。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苍白的日光灯,无神怔忡,再度陷溺进无边无际的痛苦中。

这时,他还不知道,亚历己经出发了。

睡睡醒醒,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感染肺炎的素馨,终于慢慢的、慢慢的痊愈了。她不再需要注射营养点滴,从流质食物,渐渐改为固体食物,体力也逐渐恢复。

早上,医生来看过,说她病情好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些日子以来,医生与护士对她照顾有加,春娇出现之后,更是揽起一切,不论大事小事,全都办得妥妥当当。每天,翔翔都来看她,春娇守着孩子,就像是母鸡守着小鸡。

律师离开了,霍森也同意签下协议书,把翔翔还给她。她亲眼看过,那张由春娇让熟识的律师所拟的、写满密密麻麻条文的文件,认出他潦草的签名。

他让出了一切权利。

准备好充足火力的春娇,显得有些失望,因为霍森根本毫无反抗,连看也不看一眼,就签下了那份只对素馨有利的文件。

让她看过文件后,春娇告诉她,可以安心了。

安心?

是了,翔翔不会被夺走,她是该安心了。

心,是安了,却,还痛着。

她知道,霍森一直守在门外,不曾离开过。偶尔,当门被推开时,她能够看见他的背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起初,她连看见他的背影,都会颤抖恐惧,但是他从不回头,像是清楚知道她在害怕。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她还是椎心刺骨的痛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守在那里。翔翔告诉她,坏人脏兮兮的,长满胡子,好像拔掉电池的机器人,一动都不动。

他想做的、想说的,不都己经做过了、说过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不走?是还在等待什么?

她不明白,那寂寞的背影,为什么还会让她从起先的恐惧,渐渐转为期待,想从门缝间短暂的看一眼,甚至想看看他的模样。

莫非,对他的情,还没断?

可是,她伤得好痛好痛,心都碎了,为什么情念还不断?

愈是恢复体力,素馨就愈是无法不去想。她几次想告诉春娇,请她让霍森离开,也知道春娇就算出动拖车,都会把他拖出去,却始终在开口前,又把要求吞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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