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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顺利吗?」
他关怀的问,看着多达十车,用油布覆盖的药材,想着能医治病人,就觉得心情愉快。
车夫咕噜咕噜的大口喝茶,放下杯子后,用手抹了抹嘴边。
「仟阵子天摇地动,连雪山都迸出裂口,我这趟走货,一路都提心吊胆,就怕路上哪里会塌方,好在能平安无事,把您这十车的乌头都送到了。」
掌柜的脸色乍变。
「乌头?」
「是啊,满满十车的乌头,邻近几座山都挖遍了,好不容易才凑足您要的十车。」
车夫拍拍胸膛,义气慷慨。
「这差事真难办,不过既然是掌柜您吩咐的,我当然要尽心尽力。」
受到敬重的掌柜,却半点都不感动,没有夸赞车夫,反倒急忙去掀开车上覆盖的油布,逐一确认油布下的药材。
每掀开一车的油布,他的脸色就更苍白。
乌头。
乌头。
乌头乌头乌头乌头乌头,全部都是乌头。
掌柜目瞪口呆,直直的盯着块根圆锥形,表面呈现灰棕色,有微细纵皱纹,上端芽痕凹陷,周围有着瘤状隆起枝根的上好乌头。
乌头的确是药材,性大热,味辛苦,含有剧毒。
就算是要毒死全砚城的人、鬼、妖与神灵,也用不了这么多的乌头啊!
「我要的是十车天麻,你怎么会送了乌头来?」
掌柜连连摇头,难得露出愠色,望向车夫的眼神,充满了指责。
正在喝第二杯热茶的车夫,差点把满嘴茶水喷出来,他表情扭曲,好不容易咽下那口茶,才站起来挥舞双手,瞪圆双眼,拧眉直呼。
「天麻?」
他不敢置信,要不是跟掌柜熟识,真要以为这人是故意讹他。
「信笺上明明写的就是乌头。」
天麻跟乌头,两者天差地远,他绝对不会错认。
掌柜的头摇得更厉害,感叹白活了这么多年,还会识人不清,自己信赖多年的车夫,原来竟是被指出错误,还会理直气壮狡辩的人。
「运错药材事小,做错事却不悔改,这就太不可原谅了。」
他抚着胡须叹气,对车夫失望透顶,转身就要走回药铺。
车夫急了,急忙叫嚷:「掌柜,这十年乌头的钱,你总要付给我吧?」
这么多乌头,又这么远的路程,要是收不到货钱,他可要赔得血本无归。
「我订的是天麻,不是乌头。」
掌柜重申,又往药铺方向走了两步。
车夫扯住他的袖子,硬是不让他走,手往裤子的口袋摸去,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一边说着一边抖开。
「别想赖账,这上头写的清清楚楚。」
「胡说,老夫绝不是想赖账,而是你送错了货。」
两人争执着,信笺却无风自抖,发出吧啦吧啦的声音,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同时低头朝货单看去。
信笺上字迹清晰,的确是掌柜的笔记,就连盖在上头,安生药铺的章印也清清楚楚,货品的数目、该送达的日期,全都准确无误,的确就是掌柜发出的货单没错。
只是,货品项目那栏,却教两人同时傻眼,闭口不再争吵。
上头写的,不是乌头。也不是天麻。
而是——
笨蛋
两人相顾茫然,不知谁对谁错,信笺却自行缩皱,四角卷起,字墨流淌成一张邪恶的笑脸,咧嘴嘎啦嘎啦的笑着,嘲弄两人这么简单就被愚弄了。
「笨蛋!笨蛋!」它从车夫手上溜脱,在两人身旁飞转,嘲笑的又叫又笑,乐得纸身乱扭。
最后,它飞到两人头上,像毛巾般拧起,把墨迹印痕都拧出来,黑黑红红的墨水哗啦啦落下,淋得掌柜与车夫满头都是。
恢复空白的信纸,愉快的飞舞,愈飘愈远,留下无辜被戏弄的掌柜与车夫,还有满满十车的乌头。
砚城内外,被这张邪恶的信纸,弄的鸡飞狗跳、人鬼不睦。
陈家儿子写回家的信里,明明是报平安,却被改为噩耗。陈家上下愁云惨雾,哭着要去领尸首,却发现儿子没死,好端端的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王家的女婿用纸包装礼物,写了几句祝福的好话,送到岳父家时,自己却变成侮辱的字句,气得岳父上门,要把女儿带回家。
食堂写货单,订的是鲜鱼,送来的却是干巴巴的泥沙,接连数日都无法开店门,固定上门的客人,也饿了好几天。
裁缝店写下客人的尺码,照纸上记录做出来,该给男客的却做成女衣,该给女客的却制成男装;该做胖的被改成瘦的、该做瘦的被改成婴儿的尺码。
客栈的房间册子,记载的是空房,却先住进一个女客。偏偏女客在沐浴时,跑堂的又领进一名男客,吓得女客惊叫出声,躲进水里头不敢起身,险些活活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