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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砚城志卷一)(15)



有种诱人的味儿,凌驾菜肴的香气,勾着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的直响。

他站起身来,贪婪的东闻闻、西嗅嗅,顺着味儿往内屋里走,没走进厨房,反倒踏入张家的祠堂。

亦步亦趋的张掌柜,还来不及发声,岳清已经探手,把张家的祖宗牌位抓下桌,只往嘴边送去。

滋──

长长的舌头一扫,牌位里被勾出个老翁,对着张掌柜哭喊:「我的儿啊!」

只说了一句,老头就像面条似的,被岳清吞进嘴里,咻溜一声下肚。

「爹!」张掌柜吓白了脸,来不及阻止。

滋──

长舌再扫,这次被勾出来的是个老妇,也对着张掌柜哭叫:「我的儿啊!」

话刚说完,老妇就像米线似的,消失在岳清的嘴里,只剩哭喊声回荡屋内。

「娘!」

眼看爹娘的魂儿,都被岳清吞吃,张掌柜奋不顾身扑上去,想抢下祖宗牌位,却被黏暖的长舌推开,狼狈的滚到墙边。

颤动的舌回缩,像在舔着一块最美味的肉,一下又一下的扫动,滋滋声不绝予耳,伴随着鬼魂们的惨叫。

「我的孙儿啊!」

「我的曾孙儿啊!」

「我的曾曾孙儿啊!」

一代又一代的祖宗、一个又一个鬼魂,都成了岳清的美食,被他恣意的大快朵颐。直到吃尽张家十八代祖宗,他才扔开位,满足的舔舔嘴角、拍拍肚子,打了个怨气冲天的饱嗝。

跌在墙角的张掌柜,早已哀恸过度,被活活气死,双眼睁得大大的,虽说身子还暖烫着,魂儿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事情发生后七日,鸟儿们最先忍受不住,齐聚在木府前求见姑娘。

姑娘是木府的主人,而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只有她有权力,裁决城中所有关于人与非人的事情。

当灰衣人领着鸟儿们,来到木府深处的大厅时,坐在圈椅上的姑娘,穿着木莲色的绸衣,双眸还带着些许惺忪睡意,正懒洋洋的喝着盛装在水晶碗里,刚熬好的冰糖莲子羹。

进入大厅的瞬间,鸟儿们的爪都化为双足,艳丽的羽毛化为衣裳,鸣声变做人语,纷纷化为人形,你一言我一句的抢着抱怨。

「姑娘,请您想想办法吧!」黄衣裳的少女啜泣着。

「我们都好几天没法子合唱了。」蓝衣裳的姊妹,凑到姑娘身前半跪着,一左一右的同声共语。

抱怨一声接着一声,在大厅里此起彼落,姑娘慢条斯理的喝完莲子羹,又吃了豆沙糕,用热茶润了润嗓子后,才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嗓音里,有着淡淡茶香。

绿衣裳的少女抢着说话。

「有个人,爱吃鬼。」

清澄的双眼,没有任何讶异。

「然后呢?」

「有个鬼啊,生前跟那人打赌输了,祖宗十八代都被吃尽,所以日夜不停的哭着,我们唱一声,他就哭一声。」粉衣少女跺脚,气愤难平。

橘衣少女求着,声调轻柔。

「这都闹了七个白昼、七个夜晚了,您不能再不管了。」

在少女们的注视下,姑娘搁下茶碗,舒畅的伸了个懒腰,衣裳滚落许多木莲花瓣,绸衣颜色变得淡了些,却多了淡雅的花香。

「那么,你们就引那个人,去把啼哭的鬼吃了。」她轻盈的离开座位,白嫩的裸足落地之处,都有桂花铺地,没让裸足沾到半点灰尘。

「可是,那个鬼挺可怜的。」黄衣少女怯怯的说,抱怨归抱怨,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嫩软的裸足,踏入斜晒入厅的日光,满地的木莲花瓣收围,化为一双舒适软靴,不大不小恰恰合脚。

在日光的照拂下,她闭上双眼,感受这一天的温度,也做了最后决断。

「愿赌服输。」

啼哭不已的小鬼,还不到黄昏就被岳清吃了。

城里不再有鬼哭。

别说是哭,众鬼噤若寒蝉,躲的躲、藏的藏,全都不敢现身。

就连人们也提心吊胆,忙着把祖宗牌位藏在隐蔽的地方,只要听见岳清来到附近,就急忙关门落窗,护着祖宗牌位瑟瑟发抖。

砚城里一时人心惶惶、鬼心慌慌。

但岳清的舌头,自从饱餐张家十八代后,不论吃什么都不是滋味。就像有人爱吃甜、有人爱吃咸;有人嗜食山珍、有人嗜食海味,而他独沽一味,就是爱吃鬼。

小鬼脆,女鬼嫩,老鬼咬起来喀喀作响,新鬼鲜里带点腥,旧鬼陈里带点霉,不论是哪种鬼,都是无上的美味。

想起饱尝张家祖宗十八代那餐,他就回味不已,馋得辗转难眠,长舌垂在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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