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他站在窗口,挺起胸膛。
倏地,某种东西从体内冲撞、穿透他的皮肤疾飞离去。速度太快,他只隐约看见一抹残余的碎红。
禅精艰困的伸出手,想要挽回离去的神血,却在下一阵冬风吹起前就僵着身躯,维持最后的姿态死去。
世上注定了蝉不知雪,任何一只都无法违逆。
公子站起身来,望着神血离去的方向,也是木府的方向。姑娘察觉他的出现了,时间虽短,但已经足够让他问出几个跟她密切有关的问题。
白袖扬起,他嘴角含笑,身躯如燃烧的蜡烛般融化,流进厢房的阴影处,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他得到重要讯息了。
厢房里头,久久无声。
店小二耐心的等啊等,从满腔期待等到惴惴不安。
他先用一只耳朵,忐忑的贴在门上偷听,始终听不见动静。眼看客人来了又走,不论是其他厢房,或是开放的桌台,都换过好几次客人了,就是里头那个说要给他小费的贵客还没有喊结帐。
这、这、这该不会有啥差错吧?
他把整个人贴上去,像壁虎般贴着门,力道还不敢太大,就怕把门碰开了。
砰!
一颗爆栗用力砸在他脑袋上。
「唉啊!」
他惨叫一声,脚步颠了颠,身子摇摇欲坠。
掌柜站在后头,气呼呼的骂着:
「你这小子,整晚都看不见踪影,喊也喊不来。店里忙得快翻天,谁都累得快趴下了,只有你一个人偷懒,躲在这里不做事。这回我非扣你冥饷不可!」
店小二心里发急,颠得更厉害。
「不、不——」
字未成句,他已经控制不住,重重撞开雕刻花鸟的木门,倒进大半晚都没开的厢房。
「掌柜的,我没偷懒,是有个贵客在这里,我得伺候着。」
他大声辩解,慌忙站起来,想要向客人赔不是,转身却惊见杯盘狼藉,好酒好菜都洒了,瓷器也碎裂,桌子更是翻在墙边。
至于贵客,则是面朝下,半个身子挂在窗口。
「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焦急的问。
糟糕,该不是出人命了吧?
店小二冲到窗边,把财神爷抱回来,脸色发白的伸手探了探鼻息,急得头上冒汗,大声喊着:
「掌柜,快快快,去请大夫来啊,客人没气了!」
呜呜呜,他的小费啊,这下子没着落了。
掌柜却没有离开,反倒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死者。一看那长相,他的眼泪差点也流下来,伸手又朝店小二后脑狠狠连打好几下。
「请什么大夫啊,我这顿赔得还不够吗?」
他在厢房里团团转,从洒落满地的残羹散酒辨认。
「唉啊啊,我上好的五十年竹叶青!还有这灵芝炖鸡、这餺龙鱼、这蟹黄汤包、这藕心镶肉、这——还有我的瓷器啊!瓷器啊!」他握拳哭喊。
店小二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掌柜,人命要紧,您还顾什么酒菜?」
「什么人命?」掌柜火了。
「就地上这客人啊!」
「这根本不是客人。」
『17』第十六章
掌柜按着店小二的头,逼着去看死者的脸:
「认不认得这长相?我不是早就要你们给我记得这张脸的吗?」
店小二这才细看:
「好像,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我还让人画起来,就贴在柜台后头!」
他怒气充脑,两眼昏花:
「这是蝉精啊,到秋季临死前,就到处骗吃骗喝,吃完就死,白吃白喝还要店家帮着收尸。」
「啊?」
店小二惊觉被骗,却已经太迟。
「既然是你带进来的,尸首就给我从后门抬出去。」掌柜连连叹气,整晚赚来的利润都抵不过这顿白食啊「还有,损失都从你月薪里扣!」
「掌柜——」
「还敢回嘴?」
店小二低下头去,缩着肩膀不敢再说。
「记得把这里清理干净,知不知道?」
店小二学夏季的蝉,小小声的哼了一句:
「知了。」
【第八章 马锅头】
冬风吹来,一阵比一阵冷。
无瑕的白色从雪山往下蔓延,速度虽慢,进度却一日一日可见,每天都比昨天下降一些。
那是雪的颜色。
雪山东麓、主峰右下方的云杉坪,又称锦绣谷,这时也已银妆素裹、遍地细雪。古老的杉树们冻在冷风中,要睡过整个冬天,直到明年春冰雪融化时才醒来。
砚城内外的人与非人也为过冬而准备,比寻常时候更忙碌。
雷刚觑准时机,算好山路的状况,在落雪封路前,领着马队走了今年最后一趟,替城内翘首盼望的店家带回入冬前价格最高的皮草、腊肉等等货品,再将丰沃的薪资发给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