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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田小姑娘(23)



“小扁豆……”赵冬雷想挤过去,但是人太多,他又被推远了。

“赵冬雷,你快来,我一个人会怕……”好多人,这些人都疯了,她会被他们踩死。

此时的牛双玉很狼狈,她头发乱了,一只鞋不知被谁踩掉了,全身脏得像掉进煤坑里,双手抱膝蜷缩成虾状,想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小到别人看不到,免得一脚踩到她。

她看过世界盃足球赛暴动造成伤亡的报导,死者不是被活活打死的,而是跑动时不慎跌倒,被一个又一个的后来者踩死。

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远远看到即使再苦再累也没落过泪的小姑娘居然泪盈满眶,赵冬雷双目发红了,像头野兽般一拳打倒挡在前面的人。“滚——别挡我的路!”

他一连打倒十数人,十指间流的不知是谁的血,前方才稍微空出一点闪身而过的夹缝。

之后又有几人被他或摔或扔或直接击倒,其他见状者吓到了,连忙从他身边绕道而行,没人敢靠他太近。

“小扁豆……”摸到了,他不会再放手。

“呜呜……赵冬雷,你到哪去了,不准放下我一个人……”火好大,快烧到她了,到处是火油味。

“别怕,我在,没人伤得了你。”赵冬雷伸出手想把她拉过来,没想到下一瞬间她竟整个人扑了过来。

咚!

痛。

没站稳的赵冬雷被牛双玉扑倒在地,后脑杓重重往会宾楼的石阶一叩,当下一道血柱喷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很多遗忘的记忆有如狂卷的疾风暴雨,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他痛得直想晕过去。

只是耳边不断传来呜咽的哭泣声,一声一声地敲痛他的心,他很想告诉她:他没事,可是一直涌现的记忆逼他去看、去接受,他忽然发现自己很累,不想清醒。

过了一会儿,深潭般的阵子缓缓睁开,原有的一丝柔情被冷意取代,他伸手推开趴在他胸前的小姑娘。

“救命恩人想要我的命尽管取去,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要我命。”他坐起身,看着她哭得鼻头发红的小脸。

牛双玉抽噎着,泪眼朦眬。“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我不是有意的,你一直叫不醒……”

“我晕了。”他摸摸脑后,满手的血。

抹了抹泪,她不安的看了看他头上的伤。“我想也是,那石阶很硬,人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你……”

“扶我起来。”此处太危险了。

火,还在烧着。

脾楼底下还有在奔跑的百姓,尖叫声、狂啸声、凄厉害怕的惊恐声,以及火烧着木头的哔剥声。

杂乱的声音不住地伴随灼人的热风涌至,救灾的城防兵永远慢人一步出现,烧到民房的大火已控制不住了。

“赵冬雷,我们要往哪边走,到处都是火……”浓烟密布,她都看不清楚哪里有火,哪里可以逃生。

赵冬雷?他眉间一蹙。“我想想……”

是了,他借用赵冬雷那小子的名字,不想别人认出他是谁,好躲开无止境的追杀,那些人……

那个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快跟我来!”这两个傻子不知道要避一避吗!

“大人……”你不是该出去主持大局吗?怎么像只乌龟缩头缩脚的,跟着百姓一起避灾?

“往这边走,别跟丢了,本官可是冒着性命危险前来搭救,以后记得要回报本官呀!”段青瓦话中有话地看向被人扶住的男子,思索的目光落在仍在流血的伤口上。

“大人,这是往会宾楼里头走,火一烧过来就困住了,谁也别想逃。”他是在杀人还是害人呀。

牛双玉觉得这位知县大人太不靠谱了,好像百姓的死活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楼里有座小湖,小湖能通到外面的大河,我们顺着河道就能出去了。”火再大也碍不着他们。

“大人不用管外面的百姓吗?”赵冬雷冷冷的问道。

既然知晓有条逃生路线就该振臂一唿,帮着疏通、抢救、安置、做灾后处埋,而不是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走。

“自顾不暇、自顾不暇呀!本官是家中独苗,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家里爹娘哭死。”他一己之力能救多少人,他不会不自量力去掺一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青瓦看了一眼那座“青山”,心想他流那么多血怎么还不晕,这分强大的意志力着实惊人。

“大人,你不是好官。”牛双玉不满的瞪人。

他两手一摆。“本官从未说过要当好官呀!你们打哪得来的错误认知,本官向你们道歉。”

见过无耻的,但没瞧过无耻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说出很多当官的人不敢说的话,却也是实话,但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很火大。

“尸位素餐。”居其位而不尽其职守。

“是是是,本官是吃闲饭的,没什么雄心壮志,不过你的伤要不要上点药,本官有上好的金疮药。”他还多添了一句御赐的,表示伤药疗效奇佳,出自太医院。

“拿来。”话不多的赵冬雷冷睨一眼。

“是,给。”他拿给还在嘟嘴瞪他的小姑娘,而非还伤着的男子,这两人……很有意思。

拿到伤药的牛双玉想马上为赵冬雷上药,但他太高了,她不容易洒到伤处,因此她怀念起现代的恨天高。

幸好他们很快地来到后院,湖泊就在眼前,一艘带篷的小舟划了过来,划船的船夫相当高大,约二十来岁,舟子不大,最多容纳四、五人,再多人就会翻覆。

这时的牛双玉也了解他为何不肯救人,因为救不了太多人,反而将人引进来送死,小舟来回一趟人也差不多死光了,不是被烧死便是溺死,除非水性极佳的人才游得出去。

她稍稍减少一些厌恶感,毕竟人家救了他们。

上了小舟,赵冬雷往篷里一躺,牛双玉这才将他受伤处的头发拨开,撒上止血的药粉。

“段大人,这事你计划得不够周详,元宵灯会和百花会不该放在一起举行,人数控管方面也失了分寸。”原因在于人太多了,附近几个村落、乡镇的人都来了,造成人满为患,把与民同乐的美事变成祸害百姓。

“是的,下官……呃,是本官的疏忽,本官原本是出自好意,谁知百姓不自爱,把一件好事搞成祸事。”他也冤呀!正看着美人儿的香车游过会宾楼楼前,他一壶梨花白尚未饮完,外面就大嚷着失火了,把他的小心肝都给惊着了。

“赵冬雷,他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话很恭敬,他也撞到脑袋了吗?”牛双玉俯在赵冬雷耳边小声说着。

黑瞳眯了一下,若有所思。“你说百姓不自爱?”

“是呀!本官让人在城门口竖了牌子,要逛灯会,看花王、花后、花状元的人不得推挤,不得大声喧譁,不得碰触灯架,可他们哪一项做到。”分明是找死,怨得了谁。

“强词夺理。”有几个百姓识字。

“就是嘛!大人,你这是推卸责任,有谁逛市集不推挤、不大声交谈,爱东摸西摸是人的天性,你的要求太苛刻了。”一般市集都要讨价还价了,更何况是让人猜灯谜的灯会,底下的人不扯开喉咙叫喊,台上的人哪听得见。

“是这样吗?”他没逛过灯会不知。

不知者无罪。

一时之间,小舟上没了声音,许是过度紧张,现在终于放松了,牛双玉不自觉睡着了。“段大人,此事出自于你的无能,因此在合理的范围内你要适度地赔偿伤亡百姓,拿出你最大的诚意。”直到牛双玉睡着,赵冬雷才又开口,目光冷厉,直射三分悠然,七分玩世不恭的段青瓦。

“赵兄弟,本官俸禄有限呀。”意思是没钱,他哭穷。

他冷诮。“平远侯府的银子多到可以去填河,你刮刮牛毛就有了,不用自谦。”

正在泼水玩的段青瓦一听,差点扑通往湖里栽下去,他一脸惊色。“王……你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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