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48)
一把沉甸甸的花口撸子,每一颗子弹都镀着铲奸除恶的凛光。
“你去,落手干净啲。”
「粤:你去,下手干净点。」
未必真的有人示下,但洪爷既然发话,丁烈唯有全力以赴。
他办事一向稳妥漂亮,揣着照片跟了那汉奸一阵子,把他的作息爱好全都掌握,此人十分了解自己今日的处境,所以平时行事一贯谨慎,只是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不犯一点错误,他在万事上小心,唯独不忍委屈一张嘴,每月总要轮换着地方,上各色酒楼茶居打牙祭。
丁烈已摸清楚,狗汉奸最中意莲香楼的莲蓉包,不喝到打烊,是不会走的,而此时距离熄灯,只剩下二十分钟……
万事俱备,他却把最重要的枪弄丢了……
是什么时候呢?丁烈从来枪不离身,会不会是上次……姚红玉大闹唐楼?
他也疑心过张莹,但莫说她没有这个胆,稍微对她声音大点,就好像要了她的命,这样的女人,天性懦弱,怎么敢动他的枪,难道……真是姚红玉?
“烈哥!佢出嚟啦!”鬼头七动起来。
「粤:他出来了!」
茶楼排挡的灯一盏盏熄灭,黑暗大幕一般倒下来,丁烈的眼皮猛地跳动,像种不安的警告。
可脚步声近了,踏着石板的台阶,一步步朝他们来。
不管了!他想:“老七,动手!”
他们如出笼猛虎,逮住了人便下刀,朝前心后背上扎,刺得又快又狠,招招往要害上招呼,倒泔水的伙计吓得跌倒在地,张大嘴往后爬了几米,才真正叫出声。
丁烈还想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翻过来验一验正身,巡警的哨声就在身后拉响。
鬼头七拽他:“烈哥,走啊!”
两个人,鬼影似的跳入暗巷。
“啊!!!”姚红玉做了个梦,梦到丁烈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床头,惊叫着醒过来,“丫头!丫头!”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墙上时针滴答,姚红玉抹了一脑门子的冷汗,穿衣下楼。
她最近时常睡不好,屋顶的房间晒了一天,白天嫌热晚上又冷,身边没个人,梦也发得多,大多是凌乱的,偶尔有一两回,梦到戏台上,她在台上风情万种地唱,顶头一盏大灯,照出台下风流倜傥的丁烈,又从丁烈色眯眯的眼睛里,照亮一个她。
这个梦让姚红玉快乐,醒来却一阵空落落,她觉得她是真的爱着丁烈的,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这朵娇花还没开到谢的日子,流水已经从她的身畔匆忙地奔过。
下到二楼的时候,姚红玉拉紧了衣裳,楼东的窗户开了,凉梭梭的夜风蹿进来,一丝一缕地涌到身上,姚红玉搓了搓膀子,似乎听到两声猫叫……
自从小虎死后,姚红玉就听不得小猫叫,仿佛它们每一只都是小虎横死的亡魂,跑回来讨债,一点点小动静,就能叫她坐立不安。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呿……呿……”把窗户关上。
可叫声仍在:“喵呜~喵呜~”好像是从白盈盈的房里传出来。
她应该躲开的,逃回三楼躲进温暖的被窝,可鬼使神差的,姚红玉把耳朵贴到门上。
夜是如此寂寥,静得像一出无声的默剧。
房间里有什么?她急切地猜测。
因为看不见,反而成全了许多臆想中的判断,比如这种有节奏的声音,很像是泊船在岸边被海浪推得一下下拍打礁石……
又或者……一张成了精的木头床,有了生命,要冲破壁垒……
手脚爬满千条万条蠕虫,姚红玉的脸瞬间红了,身子也古怪瘙痒,同是过来人,她没法假装不知道,这种敏感的、刺激的、荒唐的声音是什么。
离奇香艳的镜头,她是舞台下唯一的观众,没有剧本的导演,无须一句台词,已经了然了一切无声的泄密。
窗户外宁静的月光,将姚红玉弓着背贴在门上的身影拓下来,钉到地上,远远看,就像黑暗中蛰伏的一只闻腥而来的大猫。
砰砰……砰砰……
房间里的撞击越来越密集。
怦怦……怦怦……
姚红玉的心脏,也跟着一起猛烈冲刺。
忽的,她笑起来,也许过了今晚,她再也不用忌惮白盈盈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① 萝卜头:二次世界大战,国人对日本人的憎恨,故以萝卜头称呼他们,意指在煮萝卜前必须铲除其头部的行为。
② 华记行:明面上是商号,其实是军统在港岛中环设立的地下总部。
第39章
祁天的手指抚过白盈盈的下颚,想吻她,被她侧开。
他想,也许是巧合,毕竟他们已经坐实了那样牢不可分的男女关系,于是又顺着脖颈到脸颊的一路啄,漫不经心要盖到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