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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11)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于心有愧,丁烈缠着白盈盈恩爱了好几天,终于寻得一个盈盈出门打牌的日子,独身一人去了戏院。

台上的戏换了一折,由二女对剑的《樊江关》改唱郎情妾意的《梅玉配》,戏是顶无聊的戏,无非道一女子瞧上俊秀才,扔罗帕引来相思意,终成眷属缔姻缘的故事,戏服倒是比上回清凉了不少,灯一打,旗装下一双摆柳的玉臂,转腕花,绕指柔,那日白帘后的女旦在台上眼波流转的唱,靡了一戏院男人的眼。

丁烈差点要走,踏锣鼓上台青衣的丫鬟连春,大柳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尾一颗红艳的小痣——是她!

她也认出他:“您瞧……”原本无意的念白,被她演出缠绵悱恻的调。

《樊江关》的戏票上原原本本写了,此女姓姚,复名红玉。

原先那上头本不该是她的名字,她的大师姐,上海滩小有名气的红旦角,给名角都配过戏,最风光时,只要她登台,台下自有为她痴迷的戏迷大把往台上抛银洋,灌录唱片,登报纸,名扬浦江。

如今一朝沦落至香港,昔日的戏迷一个不剩,还要她放下身段委身小剧院,和唱广东大戏的打擂台,一时想不开,干脆跑到澳门富商的府上,关起门为他一个人唱。

姚红玉不比她师姐,十载苦功,到这刻,才轮到她穿上青蟒的软靠,披戴七星额子,水钻头面,漂漂亮亮登场。

好景不长,澳门富商听腻了国粹,又迷上法兰西的梵婀玲,师姐拎着一皮箱沉甸甸卷成卷儿的钞票又回来:“红玉……你师姐回来了,婉玲的樊梨花就还由她唱,婉玲给她配薛金莲,你把软靠脱下来罢。”

说到底,还是没男人撑腰,姚红玉想通,反倒不那么难过:“红玉……”和她一同扮丫鬟的青衣在上场门边的过道旁朝她招手,“瞧瞧,又来了。”

两个人,叠着脑袋在布帘后,从缝子里往外瞧,不用刻意找,挨着舞台的最前排,乌央央坐满的男人,他是最打眼的那个。

“嗳……看过来了!”姚红玉被她喊得心砰砰跳。

“又是来看你的。”是羡慕,也是酸,青衣用手肘轻推她,打觑,“得有一个月了吧,我说啊,他就是看上你了。”

轮到姚红玉上场,她曲线本就玲珑,起步一小脚,腰肢摆动,轻盈无比,不胜娇羞,终于来到丁烈跟前,她先是一笑,颔首双颊嫣红,而后再抬眼,已是艳若春桃。

她成了,将丁烈的眼光牢牢抓住。

被这样英俊的男人追逐、渴望,姚红玉身为女人的虚荣,如浴春霖,一瞬复苏。

她头前听剧院的人说了,兴义堂红棍丁烈,名字是不敢直呼的,人人见他,不免恭恭敬敬尊他一声,烈哥。

男人么?姚红玉观丁烈,或许可以有一个。

第12章

姚红玉那日在戏台上的戏演砸了,她手里的方帕子脱手,乘风化蝶般飞向台下,男人们起身哄抢,偏它似生有心意地飘来丁烈跟前,被他伸手一握,轻易捉住。

罗帕在手,姚红玉的心定了,一定,脸上的神情便流光飞舞,明艳不可方物,《梅玉配》里苏玉莲芳心动,羞唱:“但愿他拾罗帕两情相向……”她也情意绵绵,绕指向丁烈。

听了月余的皮黄戏,终于在此刻悟出门道,丁烈把那方罗帕捻起来,轻轻搁到鼻下,学那徐郎,着了迷地将痴男怨女的痴缠细品上。

当晚,他没走成。

从下场门往里走,依旧穿过那段黑魆魆的过道,怀中揣有一块女人的方罗帕,那世界对他不再有敌意,有人抬着道具从他身边经过,一人高的屏风,丁烈侧身让道,手臂被勾住,等人走过去,已不见他的影。

两口堆满蟒袍褶子的大衣箱叠着挡住楼梯下黑暗的一小隅,丁烈两手一勒,搂着个人,软身子、半臂不到的细腰,身段高矮,丰腴肥瘦,根本不消猜,他在台上看了一个月,闭上眼也能胸中勾勒,是姚红玉。

她扭了扭腰,发现无济于事也就不再挣扎,软在他臂弯抬起头,明知故问地翘起一对睫毛:“你怎么来了?”

她说话很有意思,舌头飞快一卷,活泼轻快,有股天真不知事的俏丽,丁烈掐她的软腰:“你丢了东西,我拿来还你。”他不讲广东话时,咬字变得很斯文,仿佛有了无限的耐心和柔情,听来令人动心。

他想掏帕巾,叫她用掌心捂了嘴,推到墙上。

楼梯上蹬蹬下来个人,是大师姐,口气又乏又轻慢:“见着红玉了么?”

找她的,姚红玉眨眼,怯生生对他摇头:“嘘,别出声~”

有人殷勤迎上去:“没啊,师姐找她?”

“小丫头片子。”来人转身蹬腿,利索上楼,木楼梯下的浮尘簌簌扬了二人一脸,“让她伺候个水,又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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