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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们宁可关门养蚊子也不卖给你,我有手有脚不怕饿死。」伊娜仰起鼻子,不肯妥协。
「那温奶奶呢!她年纪可不小了,能再吃几年安稳饭呢?」他狞笑。
「你……」看向老态龙钟的奶奶,她心头一酸。
她还年轻,有得是本钱重来,不怕失败吃苦,一颗山芋配山蕉也就—顿饱,不用担心没有未来,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出路。
可唯一的亲人已经老了,皱纹爬满沧桑的脸上,她很想给奶奶过更好的日子,奉养她到百年,却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会不计代价和大鲸鱼拼到底,但是顾及老人家日趋下坡的健康状况,她有种进退两难的愧疚感。
「多谢烦心,我的身于骨还硬朗得很,一年半载还死不了。」看似伛偻的老妇中气十足,扬声一喝。
「奶奶……」伊娜忧虑地飘向老人家的脚,眼眶微微泛红。
因为没钱,没法医治奶奶的陈年风湿痛,导致行动多有不便。
「乖,伊娜,不用担心奶奶,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安然度过,还怕几头没牙的山猪吗?」她这把年纪还怕什么,不就老命一条。
伊娜被奶奶的形容词逗笑了,眉头一舒。「嗯!杀山猪祭牙缝。」
爷爷的刀应该还在,用来砍人刚刚好。
「汪先生,温妈妈温泉馆绝对不卖,不论你来几次都一样,就算惨淡经营也要开门迎客,这里有我四十年的回忆呀!」温奶奶想起过世的老伴,以及在温泉馆发生的种种趣事。
一听生意谈不拢,汪光等人的脸色顿时一沉。「老夫人,回忆不能当饭吃,想想你在银行的贷款。」
「贷款?!」从没听过这件事的伊娜倏地看向祖母。
老妇人苦涩地一笑。「我还有些金子首饰可以变卖,至少能还些利息。」
并非经营不善必须借贷度日,而是几年前儿子、媳妇和小孙子的葬礼花了不少钱,对方不肯理赔还要反告死人酒醉驾车,她才不得不拿土地去抵押,借点钱好替他们办个风光的丧事。
原本温泉馆的收入还勉强能支付每月债务,眼看着再撑上两、三年就能全部还清所有贷款,但是不肖商人的私心断了生计,雪上加霜地让她再无能力负担循环利息。
毕竟她的体力大不如前,一只脚都进了棺材,能做的事有限。
「哈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你还得了利息还得完本金吗?时间一拖久连老本都没了,这房子还不是被银行拍卖。」到时她一毛钱也拿不到。
「拍卖……」老妇表情为之一怔,似乎没想过她有失去一切的一天。
「认命点,老太婆,你没机会保住温泉馆了,快点和我们公司签订买卖契约,起码不会饿死在路边。」汪光抽出一叠文件,直接甩在她面前。
温奶奶的眼神微带哀伤。「能拖一天是一天,就算一贫如洗也是我的命,我不会卖老头子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们请回吧。」真到了绝望的地步再说,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希望能够跟它相处几年。
「哼!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声好气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她不卖不成。
「你们这么凶干什么,想吓出我奶奶的心脏病吗?」伊娜抄起身边的大扫把,拿在手上像要扫回不速之客。
态度一变的汪光冷笑地扳扳指头。「年纪大了早晚会死的,有我们送老夫人一程,她也该含笑九泉。」
「你……可恶。」她气得一帚子挥下,想将一伙讨厌鬼扫出温泉馆。
「凭你这毛没长齐的黄毛小丫头,想跟我作对还早得很。」他一使眼神,身后的男人马上蜂拥而上夺下她的扫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没有王法了吗?」一群无赖,可恨又可憎。
他仰起头大笑。「有钱就是王法,法律是为有钱人制定的,你们最好乖乖地签字,不要跟我们唱反调。」
「休想。」抢不回扫把的伊娜气得牙痒痒的,怒目横视。
「耍嘴皮子成不了事,你们还是听话点,一老一少的命可不值钱,只要一把火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信治不了老太婆和小丫头。
「你威胁我们?」真是无赖。伊娜握起拳头,怒不可遏。
连连摇头的温奶奶感慨万千,看着气冲牛斗的孙女,心里生起放弃的念头。她就剩这个小辈了,不能再出任何事,人活着最重要。
「掐死你们跟掐死两只蚂蚁一样,我何必威胁。」一转身,他踢坏半人高的木刻制品,还「不小心」失手掉落一只古陶壶。
「哎呀,真是不禁摔的老东西,随便一碰就完了,不知道人命是否也如此的脆弱。」
「你……」
气盛的伊娜想冲上前灭了他的嚣张气焰,只是她才上前一步,一股拉力扯住了她的左腕,温奶奶慈蔼的双目透着敦厚和沉静,让她一身戾气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亲人间的浓浓爱意。
「既然知道老东西不禁摔就轻轻放下,你那一条腿踢掉的是老鹰木雕,价值十五万元。」一道男声不知由哪飘来。
「什么,一块木头要十五万?」汪光浑然不觉有异,兀自叫嚣。
「那叫艺术品,雅俗共赏,不过以你们的程度来看,几十亿的梵谷名画放在你面前,大概也会当小孩子随手涂鸦而扔掉。」
高大的身躯由灯光昏暗处走出,眸厉如鹰的江天凭踩着沉稳的步伐,以傲视群雄的姿势睥睨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现在的心情明显不好,冷冽的黑瞳中沉浸着肃杀之气,每跨出一步,眼底的冷意就增加一分,似要将眼前的人全冻成冰柱。
「你是谁?」怎么会有男人?
汪光瞪向办事不力的手下,怪他们没把事情查清楚。
「爱管闲事的人。」一道小小的女音在江天凭的身后扬起,引起他没好气地一瞪,以指轻叩回缩的黑色头颅。
好痛,他怎么可以欺负弱小女子!她说的是实言,活生生的见证就是她。揉着额头的彤乞愿暗自埋怨他下手太重,不知怜香惜玉。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点是赔钱,弄坏别人的收藏品可是很严重的罪行。」坏了他的好事就该付出代价。
「笑话,一个破烂木头丢在路旁都没人要捡,你敢要我付钱。」哼!异想天开。
「是不是笑话我们请文化局来评论,看看它值不值钱。」举凡部落遗产都有一定的历史价值,非新的文化能取代。
「文化局?」怎么会扯上文诌诌的部门。
「不然警察局也成,请他们查查威胁、恐吓、毁损财物,意图谋害和擅闯民宅该判几年。」不谈文化谈法律,看司法制度是不是为富人而设立。
「你……」汪光的脸色微黑。
「还有扰乱安宁。」彤乞愿的脑袋探出来一下,又马上缩回去。
「你们……」汪光的脸黑了一大半。
「再加上一条噪音罪,可以请环保署处理。」开立罚单。
「你指我们是垃圾?」
拉拢浴衣的彤乞愿像个偷吃糖的小女孩咂咂舌,身体微弯地躲在宽背之后,不时探出头瞧瞧前方的情景,脸上残霞未退。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如刚经历一场三温暖,时热时冷地冲击乱了头绪的理智,有点昏昏沉沉地不知所措,可是又有些甜蜜,比吃了甜度最高的甜瓜还腻人,满口生香,微带—丝不确定的淡涩。
其实她一直摸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让人牵着鼻子走,要不是这些闹事的人出现,她大概被吃干抹净后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情生意动仅在刹那间,欲火勾动难以自持,但是承担后果的却是女人,男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女人承受的痛不只来自身体,还有交心以后的疼楚。
「就你一个男人也想为她们祖孙强出头,称过自己的分量足不足没?」汪光大笑地由手下簇拥着,仗势人多耍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