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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别爱我(爱长廊系列)(26)



“七岁了。”她神色有丝不安。

呀!她仍是发现我眼中极力隐藏的垂涎了吗?

“别怕!我是好人!”为了以兹证明,我转身招手,要那个被我晾在一边的锺昂速速前来。

“你--”锺昂踱了过来,唇角的笑容有点苦。

“来帮我们做个介绍吧。小娅,我是他的好朋友,他是你们的老师,是好人,所以我也是好人,来握个手!”我巴巴的伸出手,想与她产生第一类接触。

“杜小姐。”他叹息的叫了我一声,可能也对我的怪癖叹为观止。

“什么?”我瞄了他一眼,又把眼光全放回小美女身上。

“小娅被你吓到了。”

“哪会巧我长得这么慈眉善目。”我抗议。

“锺老师--”小女生怯怯的着向锺昂。

“别怕,杜阿姨很喜欢小朋友,没有其他恶意的。音乐课快要开始了,你跟大家一起去音乐教室吧。”

“好。”

小女孩飞也似的将轮椅转向推走,可见我在这边没有小孩子缘,呜——我好伤心!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努力要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见小佳人芳踪已杳,只好懒懒的回应:“来了解贵院的经营情况,然后决定要帮忙募捐多少钱。你们这边全是残障儿童吗?”

“大多是。健全的孤儿一向很快被领养走,再有一些健全的小孩只是寄住,亲人服完刑会来领回。”

“资金的募集困不困难?”

“还好,有社会补助,一些功德会的捐助,各人的捐献,再加上一些残障儿童的家人也会定期汇款进来。不够用,却仍能使院方营运下去。”

“当老师的薪水多少?”我好奇的看他。

“我们这些老师都有其他正职,另外两名老师兼行政人员月薪大约一万伍仟。院长请不起更多的老师,自己也有在上课。”他说着,突然想到问:“你来这里,院长知道吗?”

“不晓得吧。我没有联络你们院长,早上与锺老太太通完电话后我就过来了。”我耸肩。

“锺老太太?”锺昂楞了楞。

“她在慈善界很有名喔,叫锺涔,你不会陌生吧?”他们同姓那,好巧。

“她是我姑妈。”他微笑。

我好讶异的瞪奢他,试图由眉眼鼻口耳中找出一丁点锺老太太的影子,可惜却无所得。

“原来我们的关系可以攀得很近呢。”

“我想她一定很少提她家中的事。”他以微笑带过唇边不小心浮现的苦涩。

又出现了!每当话题一旦沾惹了一丁点他切身的事,他的神色就怪怪的。

我并不爱对别人的隐私追根究柢,只道:“事实上,是我自己不爱听别人讲古,我没给你姑妈那个机会。每一次到南投都是来去匆匆,他想说我来没空听呢!还有,如果这档子事是你的禁忌,以后最好少提,反正我们的话题很多,不必聊到自己身世来以表示交心。”

“你讲话都那么直吗?”他问。

“看心情,”我不在乎他被我吓到与否。

他笑:“活得率性是很不错的事吧?”

“那可不,否则我不早自杀去了。请记住,我是个丈夫有外遇的失意妇女。”我用力挤着泪水想制造“失意”情境,可惜近来水分补充得少,一CC的水也挤不出来。我只好以手指揩去眼角幻想已出现的泪来表示。

他看着我,口气趋于小心:“你——真的——呃——不介意与别人谈这件事?”

“太善体人意,有时是很累人的。”我拍拍他:“好了,现在可以麻烦你引路,带我去见院长了吗?”

“跟我来。”似乎是对我的直率无可奈何,他的笑容怪怪的,但行为依然热诚。

我不以为意的跟在他身边,一路上吱吱喳喳的问着朱娅的事。好久好久没再遇见美小孩了,这是我来花莲最丰富的收获,一颗死沉的心再度活了起来。

呜——小学谦、小苹果,还有其他我爱慕过的美丽小朋友,原谅我又觅到新欢。世间的美丽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是个为美丽、可爱而生的女人——

※※※

朱娅是个行动不便的小女孩,在四岁那年出了一场大车祸后,伤及脊椎,下半身整个瘫痪掉。

她的父亲早逝,母亲在平地工作,将她寄住在此地,期望早日存到一笔钜额的医疗费,送女儿到美国开刀,因为她不相信女儿的腿已没救了。

昨日朱娅的母亲回到花莲探望女儿。我旁观着,心下便已知道这个美丽的山地妇女可能在从事什么工作。虽然朱娅的母亲朱菌迪已尽量不施脂粉,不穿过于花俏的衣服。

朱娅根欣喜于母亲的到来,开心得不似平日的安静乖巧。我一直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然后,朱蒂迪在日落后搭飞机走了,我看到朱娅在目送母亲的背影时,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来。

早熟的孩子,便得提早体会成人世界的悲哀。朱娅以天真的面貌让母亲安心;朱蒂迪编着故事向女儿诉说在“工厂”工作时多么有趣等等。

互相体贴、互相欺瞒。可是现实的生活必须过下去,生为人的尊严也无论如何必须维持,即使以诺言去堆砌。

“小娅的腿还有救吗?”就我所知,一旦重创到脊椎骨,通常复原的机率渺茫。我将锺昂拉到休息室悄声问着。他好歹也是“医”字辈的人物,虽然医的是动物。

锺昂左手还端着碗,右手的筷子正夹着青菜尚来不及送入口。可以想见我是在何处拖他进来的。没错!我在厨房吃完饭后,一肚子话着实忍不住,当下扭着他的衣袖,速速寻了无人烟的空间密谈。

可怜的锺昂,可能被我的莽撞训练得很能处变不惊了。在将菜放回碗中之后,若无其事的道:“没法子了,但朱女士并不相信。她认为外国的医生也许会有办法,三年来她带小娅到台湾各大医院检查,每一个医生都相同表示出不乐观。”

“既然如此,那--朱女士仍是不能接受女儿终生残疾的事实吗?”

“她不愿意面对,尤其三年前她一直自认是她的疏忽才使得女儿半身不遂。所以她拼命存钱,想乞求奇迹出现。”他摇摇头。

可见锺昂曾经劝过朱女士了吧?

不过我耿耿于怀的是--“这样一来,小娅的压力也很大,她也许会以为母亲讨厌她残废。”

“是。但朱女士无法体会那么多,她是个直来直往、并不细致的人,一心想给女儿最好的之外,其它她并没有去想。”

我叹气,望了望他碗中有一片叉烧肉,伸手取了来,丢入口中,才又道:“我多希望每一个小孩都是快乐的。”

“我们可以努力去使不快乐的孩子减少。”他将碗放到我面前,可见是认命的任我放肆了。

我又挑了一颗鹌鹑蛋丢入口--“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尖啸又由门口传来,吓得我口中那颗来不及咬的鹌鹑蛋直往咽喉的方向滚去。我张口想大喊,但锺昂的动作更快,飞快的贴在我身后,双手交抱在我胸口,用力一挤--“啵!”

差点使我致命的鹌鹑蛋远远的弹到门口,差点砸到尖叫的文书满小姐。

“你——你——”我努力挤出的声音一如七十老妪,但仍坚持发表劫后余生的感言:“你出现时都不敲门的吗?如果我是可笑的死于一鹌鹑蛋梗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介意的是死法?”锺昂拍着我的背,忍不住问着,似乎不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我“拨冗”回应他:“对呀,「生得精采,死得漂亮」。如果我今天是死于救人一命,死于天灾人祸,那我还可以接受,但我绝不允许我的墓碑上刻着:此姝被一颗鹌鹑蛋噎死;或死于自杀什么的。

人死要留名也不是这种留法,对不对?”我振振有词的发表完高见,寻求在场两位听众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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