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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整个人蔫得不成样,龙天运也没指望得到她的服侍,自己快手快脚地穿好了衣服。江湖人惯穿的劲装,穿戴并不复杂,他一个人即可完成。整了整衣领,他朝镜子看了眼,确定穿好了之后,将她往净房的方向推,道:“去好好沐浴一番吧。等你精神了,再来帮我梳头。”他头发还半湿着,正抓来一块棉巾抿着水分。
柳寄悠看着他披散的长发,不敢耽搁,走入净房,以最快的速度打理自己。不管她心中对他有怎样复杂万千的想法以及抱怨,都没敢忘记他是皇帝,而且此时贴身在旁的人,就她一个。她得服侍好他,尤其不能让他有生病的机会,虽然现在己是春夏之际,但湿发若不好好弄干,就这么放任着,仍是会受凉的。
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之后,柳寄悠帮龙天运擦干头发,并梳了个简易发髻,总算赶在众人即将出发之前现身前厅。
先前龙天运趁着梳头空挡,已简单跟她介绍了目前江湖势力的分布及每年必举办的三个知名武林大会。
“饮酒试剑”大会算是南武林的一大盛事,在狂啸山庄雄厚财力的支援下,规模或许不如武林世家同盟所举办的“江湖高手榜”比武大会、或由江湖帮派举办的“天下群雄会”那样名头盛大,且还牵扯到武林势力的消长以及武艺高低的权威判定,吸引了江湖最顶尖高手的参与:但狂啸山庄的“饮酒试剑”大会,有气派的会场、精致昂贵的美食美酒流水般供应,还有江南美得不可方物的花魁舞伎助兴、百戏表演。而大会重头戏在于各种江湖名器的欣赏与评监,至于打擂台,则是要求点到为止,若是有人上擂台斗武,台下便会开局让人小赌怡情。
“饮酒试剑”大会算是江湖人的欢乐聚会,没有逞凶斗狠,没有血腥肃杀:所以不只江湖人乐于携家带眷前来玩乐一番,一般平民百姓也愿意不远千里过来看热闹。
柳寄悠不意外站在叶庄主身边的是他那个长袖善舞的平妻,比较意外的是,竟然看到叶夫人出现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手上抱着女儿:两人都是一身出行的打扮。当她看过去时,叶夫人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了,因而当两人的目光对上时,柳寄悠只好朝她点头打招呼。
然后,叶夫人便朝她走过来了。一走近便道:“今儿这场盛会,我是一定得出席的。”
“你愿意帮忙,想来叶庄主会轻松许多。”柳寄悠客气道。
“我……其实帮不上他什么忙。昨夜我说要去,夫君有些惊讶,但没有拒绝。”可她一定要让世人知道她仍在,就算再不惹眼也无所谓。
柳寄悠只点点头,没说什么。方才龙天运一出现即被燕奔给引到一边去听取报告,她自是不好跟随,所以只好继续听叶夫人说话。
柯醉雪又道:“我没有那人的俐落手腕,可以与任何人都成为朋友。我不习惯面对外人,自小就是这样。三年前要不是他与朋友到我娘家作客,在后花园见到了我,否则我是没机会在出嫁前看到外边的人的:那时,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让我不再怕他,进而倾心于他。他曾说过就爱我的羞怯可爱,可如今他又改爱别的了,喜欢长袖善舞能帮得上他的,回过头来便嫌我无趣、不会说话、上不了台面。”对于别人的男人,柳寄悠心中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其实如果可以,她是连听都不想听。像这种妇怨,她从来不爱听:之前唯一能抓着她忍耐听着的,也就自家姊姊了。还以为这辈子只要忍受姊姊的絮絮叨叨,没料到江湖人居然这么不拘小节,还不算认识呢,就可以倾心交谈了……
“云夫人,昨儿我找你谈完心事之后,晚上便被那人给上眼药了。我夫君跑来我房中,要我别在贵客面前乱说话。今日我能出门,大概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吧!可见云公子的家族在帝京一定很有权势,要不他们二人不会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己。”柯醉雪自怜地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又能坏他什么事呢?我虽然帮不了他,却也不会扯他后腿。”
“你为何要带着孩子出门?我听说‘饮酒试剑’大会每年与会人士众多,挤挤挨挨的,就不怕惊着了孩子?她还那么小。”而且,这个孩子明明正在睡觉,为何坚持要抱出门?
柯醉雪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有些紧张地道:“她还是跟紧我的好。先前两个奶妈子照顾得不经心,让孩子着凉,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去了。我把奶妈子赶走了,自个儿成天不错眼地带着孩子,不敢让她离开眼界……没办法,现在整个山庄的下人都听她的,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看着柯醉雪一脸忧虎,柳寄悠不清楚实际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光听一个人片面之词就认定另一人是坏人一一这种轻率的判断,柳寄悠做不来。
“不过,算那人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被称作平妻,也不过是个妾,不敢轻易往你跟前凑,怕讨了个没趣。她一定是知道帝京人最重规矩,所以她一个妾才不敢来招待你。我夫君早上还叮嘱我,要好好给你介绍歧州的风光呢!”正室的身分给了她一点勇气,而站在柳寄悠身边,更让她有扬眉吐气之感。打从平妻进门之后就成日悲伤自怜的柯醉雪,今日终于找回了些许正妻的自信。
柳寄悠扯了扯嘴角,自然不能跟叶夫人说:我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呢!没名没分跟皇帝睡不说,想撇开关系当作不认识还不行,情况正胶着着,还不知以后是什么下场,也许比你还惨呢。
静静看着叶夫人怀中的稚儿,脑中想着的却是昨夜入睡之前,龙天运奇特的举动一一伸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力道非常轻微,像是在呵护着什么似的。那时她己累到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整个脑袋也糊成一片,只想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管。此刻,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才恍然想起他那个动作可能代表着什么……他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吗?
他想要。
那么,她想吗?
此时,不远处传来准备就绪、即将出发的声音,山庄里的住客一一搭上马车,往歧州河畔方向而去。
余光看见龙天运正朝她走来,霎时所有的人声马影全成了不重要的背景:这个男人英挺卓然的风姿,就算不是个帝王,也会是最顶顶出色到其他男人难望其项背的。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
她很诚实地对自己承认: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她很愿意与他生个孩子。可惜,他是皇帝。
江湖是个处处血腥的世界,刀光剑影、逞凶斗狠,人命如草芥,谁在下一刻失去性命,都不是奇怪的事。
江湖,对寻常人而言,绝对是个危险的禁地。
柳寄悠就是这么个寻常人,也非常清楚江湖的凶险,而她自认永远与江湖无涉、不沾因果,不会有什么快意恩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她到底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她确实非江湖人,理应不会成为谁的下手目标,但当几名持着大刀的蒙面黑衣人突然无声地窜出将他们包围,而她与龙天运非常不幸地正好被人潮挤塞住,前进后退都不能。面对迎头劈来的大刀,柳寄悠霎时脑袋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如果能移动的话,一定可以避开那把大刀:但当她看到大刀向左劈去,目标是身侧的龙天运时,不禁心胆俱裂,双脚像是两根扎在泥里的木桩,完全无法动弹,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侧移,心想虽然无法完全档住龙天运的身形,至少她的肩膀可以充当护盾,为他挡去些许刀劲。
她想,若大刀刺入她肩膀,纵还有余势,也只会是皮肉伤,于性命无碍。
皇帝不能死!
金璧皇朝不能乱!
当那把直面而来的大刀果真刺进她左肩时,她的疼痛并没有太剧烈,整个人便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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