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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或许就是这样,非得在某些地方失去,才会在另一个地方获得。
峻少,知晓老爷对这桩婚事已然死心,我为你的解脱感到高兴。从今以后,我们真的就纯粹当一辈子的朋友啦!不会再有什么不识趣的纠缠,或自以为是的爱语来困扰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即将在南方成亲。未来的夫婿是个善良的好人,他会待我好的,而我也会在日后努力去爱上他。
你在京城学医,也别忘了多看看身边有无合意的好姑娘。若是有,可别错过了,将她娶回陇州吧。也许日后两家孩子有机会相见,还可以让我们做做结成亲家的春秋大梦呢!嘿,你先别感到困扰,说说而已,开玩笑的,别怕哦!
你安心的去京城吧,不要挂心任何人、任何事。
那些人、那些事,自此后,都不再是你的责任了。
过往种种别再想起,给我祝福,也让我祝福你。
期待日后仍有机会再见。
顺祝平安
你永远的朋友素馨笔
信笺被揉成一团,捏在掌心,像是信里的字字句句都教人不忍卒睹。
严峻怔忡的坐在山丘上的池子边,全身无法动弹。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下薄雪,还带着雨丝,寒意窜进皮裘里,往骨子深处钻去,将他冷冻成寒冰的一部份。
她要嫁人了……素馨要嫁人了……
他最好的朋友,去了远方;在他殷殷期盼着她的归期时,她却不回来了,写信告诉他,她要在那遥远的地方嫁人了。
她要嫁人了……
他最好的朋友,今生的知己,要嫁人了……
去嫁给他不认识的男人,信里只说是个好人,好像只说这几个字,就能彻底应付掉他的关心,其它不必再多说。
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男人,还是觉得……没必要对他说太多?
莫非真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只是个朋友,更是个辜负她情感的人。
心口好难受……
难以名状的失落往心底深处沉去,无止无境的坠落。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了吗?
素馨……
「祝福妳,如果这是妳目前唯一还愿意对我索求的,那我就……祝福妳。」
他喃喃低语,嘴里一直说着祝福,但眼眶却不知怎地,狠狠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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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他十九岁、她十七岁的早春时分,这对认识了一辈子的知己好友,走向了各自的人生。
也都以为,今生将会这么过下去;在没有彼此的岁月里,独自领受悲喜,不再分享,甚至连再见一面都困难。
虽然,他们还是认为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了,可是心底也是明白,身分上的改变、距离上的阔别,再怎样深厚的情谊,终究也只能放在记忆中缅怀,任风吹远,永不再现。
他们都离开了陇州,离开了严家内部正要兴扬起的家产之争,风风雨雨再与他们无关,就连从他们身上带起的闲话,也留下来,随人说去。
第五章
流水悠悠,岁月匆匆,陇州的草原依旧绿到天边,满山的马羊仍然点缀遍地。景物还是原来模样,但当年的人事,如今却已全非。
几个牧羊人远远看顾着自己的牛羊,三五个人围在一处傍着颓墙所克难搭出的小帐棚下,坐在大石头上,一口干脖脖、一口清水的吃着午膳,顺带闲聊着陇地各大户人家的是非。
「只不过几年的时间,谁相信严家会败成现下这番模样?」
「哎,怎么能说败呢?不过是分家而已。树大分枝,天经地义。分家了,各自的家业自然变小,当然也就不再是当年的陇地第三昌啦。」有人下以为然的说着。
「不能这样说。你瞧那本来的陇地第二富户乌家,人家也是在十来年前分家啦,可家业反倒愈做愈大,大到是如今的第三昌户,这又怎么说?所以哪,分家不是家败的主因,严家会败哪,只能说他们第四代的子孙没一个是干才,荣华舒服的日子过得太久,身子骨都享受得懒了笨了,所以就只能由着家业去衰败啦。世情都是如此啦,看到我们脚下这片废墟没有?百年前严家还没发迹前,当时第二昌户康家的宅子就在这里,可如今不是败得只剩下这面破墙?」
「所以说,可能再过个十年,严家那一大片宅第,也会成为我们放羊的地方喽?」
大家听了,既是唏嘘又是感叹的,但也不免为之振奋-- 「那也可以说,我们这些贫穷的牧工,以后也许有机会翻身变成有钱的大老爷,过着每天吃肉喝酒住大屋的好日子?」
「呿!作梦去吧你!」所有人一致唾弃此人发的大梦。
话题复又绕回严家上头。
「不过这严家老爷子虽然在事业上没有太大的成就,但守成上来说,也算没愧对先祖啦。再说,他老人家一向乐善好施的,这辈子可说是没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恶事,但怎么会尽出一些不长进的子孙呢?从十年前第一个媳妇娶进来后,就开始为了分家的事吵个不休;每娶进一个,纷争就更多,家业也在这样的争夺下给败了下来,也把一向硬朗的他给气病了。如今使性子,不愿见这些子女,居然不肯住在大宅子里,偏往米总管的家里住着养病去了。」
「可不能再叫他米总管啦,人家现在可不管事啦。」有人提醒道。
「对呀,去年年初严家分家之后,米总管就辞掉这份工啦。」
「米家如今日子好过了,也不把这份差看在眼里了。」
「可不是!自从他闺女儿嫁到南方大户人家当小妾后,他女儿每年派人送回来的金银财宝据说有满满一车之多呢!光是一匹精绣丝绢就足以抵过米总管半年的薪饷了好不好。要不是念在与老爷子一同长大的情谊,他们米家生活这般好过,干啥还要辛辛苦苦的当人奴才?」
「我想这米总管也是不看好这些公子爷儿的能耐,所以离开严家,眼不见为净。」
「说到米总管的闺女儿……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他这闺女儿好像跟严家的哪个少爷订下亲事,结果没结成婚,反倒去南方嫁人了。当时那是怎么一回事呀?还有没有人记得?」
「有这事吗?」八、九年前的事了,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消息,实在不容易记得清楚,印象十分模糊了呢。
「好像有……不过只记得是没结成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后来是米总管的女儿嫁到南方享福去啦。还有那个少爷……啊!对了,三房那个叫严峻的老六,他后来跑去京城学医去了。」
「对对对!想起来了,他两年前还回来过一次呢!看那穿着,好像也没在外头吃得多开。这人也真是奇怪,好好的少爷不当,自小就爱在马厩里跟兽医、牧工们混在一块儿,没长进得令人摇头。听说严家分家时,因为他不在当场,所以他分到的是赤城、天水城外最远的那两三块贫脊草地;田地嘛,就只祁连山脚边那一小块。再说到牛马羊吧,哎唷!分到的都是老病不堪用的呢,真是欺人太甚是吧?可这三房这边也真是好脾气,对这不公平的事儿,是一句气话也没传出来,默默的吃下这大亏,度量也真不错。」
「对呀对呀,我们还以为他会在去年赶回家来吵家产呢,没想到竟然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口气隐隐有些失望。没好戏看,人生真是无聊呀。
正要低头叹气,突然有人指着山下官道上一长列的马车队叫着:
「咦!这群商队好气派,是打哪来的呀?」
所有人都趋身过来看,好奇的瞪大眼。方才谈了老半天的严家是非早已忘了个精光,新话题很快取而代之-- 「我数数看……哇!光是后头载货的马车就有数十辆之多耶,我是不是看错了?那盖在货上头的真的是昂贵的牛皮吗?!哇!看看,那些驾马车的车夫身上穿的……是簇新的厚羊皮袄呢!光是给这群商队驾车,就有那么好的收入吗?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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