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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专署大院的岁月(96)
作者:毛若眉 阅读记录
当年他调到专署,本是想把冯莹的调函交给组织部,让组织部给冯莹分配工作;可后来,他发现地委和专署机关,男干部比女干部要多好几倍,而且很多从外地分配来的男学生,和从基层提拔上来的男干部,还处于单身。他当时想,自己比冯莹大十几岁,冯莹长得又漂亮,而且那时冯莹对组织包办婚姻,还心存怨恨;他怕冯莹去机关单位上班,万一被人追求,她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倔,如真闹出了麻烦,自己怎么办。这不是不可能,竹萱县政府就出过这样的事。后来,他决定不让冯莹去工作。可决定虽下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于是有一天,他去地委开会,临走时,从抽屉里拿出冯莹的工作调函,放入上衣兜里,准备散会后交给组织部。可谁知那天散会后,他却被杜书记留下来,商量在珍珠坝寻水源的事。待他们把事情商定好时,已快到下午一点钟了。冯莹的工作调函没交成,下午上班时,他把调函又重新放入办公桌抽屉里,准备不忙时,再专门去趟组织部。可谁知,时隔不久,专署大院发生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教育局一个女干部,在办公室出轨她的科长。而这个女干部的丈夫,还是地委一个职位不低的领导。他正是得知这个事情后,就不再有丝毫犹豫,而果断地把冯莹的工作调函,连同其他废纸,揉成团,丢进了字纸篓。可后来,当他看到冯莹为失去工作,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焦虑时,他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不已。他这一辈子,从没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唯这件事……
“唉!”冯莹的一声叹气,打断了赵彬的回忆。
第53章 赵彬愧悔生重病,冯莹念及夫妻情
次日早上,冯莹尽管一夜没睡好觉,她还是按时起床,跟往常一样,先去厨房打开炉子,添上蜂窝煤,把米淘洗好,架在炉子上煮稀饭;接着拿块抹布把客厅的茶几、餐桌和食品柜抹了抹;又拿起扫帚,把厨房地下扫了扫;然后端个碗去食堂买馒头。她打开门,正要下楼,忽觉外面有些凉,就又折身回屋,进卧室,从衣柜取出一件毛衣,边穿,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床上,见赵彬已醒,正靠坐床栏边的。
冯莹买馒头回来,经过主卧时,她侧头朝里面望了一眼,见赵彬还靠坐床栏处的,他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她走进厨房,把馒头、咸菜和稀饭,端放餐桌上,然后坐在桌旁,自顾自地吃起来,也不叫赵彬一声。
冯莹边吃馒头,边想着昨晚肖静来,她开门没认出肖静的事。怎么这么熟悉的人,没认出来呢?是自己眼力不行啦,还是肖队长变化大?应该是她的变化大。肖队长年轻时,瘦瘦高高的,头发又黑又密,皮肤也白。可现在,她脸上有皱纹不说,还长了老年斑,头发也全白了,人也胖了许多。不过,她说话还跟过去样,既亲切又温和,自己正是从她那句“小冯,不认得我了?”的语声中,认出她的。
肖队长说她有高血压,糖尿病,她这些病可能与肥胖有关,人一发胖,就会生很多病。彭园长就是因为胖,很早就得了高血压和冠心病;郑局长也是一样的;还有三合院的张科长,哦,他不胖,他瘦怎么心脏也有毛病,可能跟赵……想到这里,冯莹心里突然“咯登”一下,她马上欠身警觉地朝卧室望去,只见赵彬用手捂着胸口,眼睛微闭,头仰靠床栏上。他怎么啦?他怎么啦?冯莹放下馒头,快步走到卧室床边,问赵彬:“你不舒服?”
赵彬用轻微的声音说:“嗯,有点胸闷。”
“是不是心脏不好?”
赵彬点头。
冯莹忙从赵彬枕头下摸出手表,然后盯着手表上的分针,给赵彬把脉,一分钟过去后,冯莹惊道:“你心跳一百二十次,快起来,去医院!”
赵彬说:“再观察一下。”
“还观察么子,快起来,我去叫车。”
冯莹飞奔下楼,没多久,又气喘吁吁地爬上楼,走进卧室,连声催赵彬:“快起来,快点,车子停在底下的。”
冯莹拿起赵彬搭在椅背上的裤子,递给他,又把两只布鞋,在床前摆正。待赵彬穿戴好后,她立马挽着他的胳膊,朝楼下走去。小车司机待赵彬和冯莹一坐上车,就启动车子,朝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内科医生检查后,对赵彬说:“你心动过速,还有早博,要住院。”
赵彬说:“我以前就有早博,不住院,休息两天就tຊ好了。”
“你心律失常,有危险,不住院不行。”医生说时,拿起笔开了入院单。
冯莹办好入院手续,和小车司机把赵彬送到住院部。赵彬住下后,对司机说:“你回去时,到刘专员那里去下,跟他说,我病了,不能参加今天的聚会。”
司机说:“好,我马上去刘专员那里。”
刘哲、肖静及一些老战友,听说赵彬住院了,下午都来住院部探望他。他们一进病房,就亲热地跟赵彬打招呼,握手问候。赵彬望着一张张亲切的面孔,激动地说:“多年来,我一直盼着跟你们聚会,可真到这天,我却住进医院了。”
刘哲微笑道:“年纪不饶人啊,老赵,以后搞工作要悠着点。”
赵彬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大家附和刘哲的观点,都对赵彬说了很多保重身体的话。冯莹从门边柜子里,提出一袋桔子,走过来,要大家拿了吃。大家便或坐,或站地围在赵彬床前,边吃桔子,边说着当年南下的往事。
有个人说:“那时南下来石谷的干部,年纪最大的三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八岁,平均年龄是二十七岁。”
有个人接着说:“分到竹萱的南下干部,没得十几岁的,最小的是……”
坐刘哲旁边的一个人,插话说:“最小的是我。那年南下离开故乡,我二十三岁。我来竹萱后,一直没回去过,直到前年,我才回了趟家乡。”
刘哲这时说:“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可有的人,却永远不能回故乡了。”
刘哲的话,让大家想起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在竹萱岩堡和青㭎岭的剿匪中,牺牲的四个战友;和一九六一年竹萱县委副书记韩辉,在办公室赶写材料,因劳累过度而猝死;还有县公安局蔡局长,也是长期带病工作,积劳成疾,而早逝。一想到这些长眠的战友,大家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病房里的空气顿时也陷入沉寂之中。
过了好久,竹萱县的孙县长才打破沉默,带笑说:“我刚来这里时,最恼火的是听不懂这里人说的话。有次我生病住院,一个本地的护士对我说:‘把倒拐子抬起来。’
我不明白她说把什么抬起来。这个护士见我愣愣地望着她,就把我的胳膊肘碰了下,我这才明白她说的‘倒拐子’是手肘。”
大家听了,不由哄然大笑。地区粮食局的许局长,接着说:“他们这里的话是不好懂,比如,我们说‘不经常来’,他们却说‘三不真儿来’;还有我们说‘刚好’,他们说‘将将’;最好玩的是,我几个孩子现在说话,是本地话里夹些河北口音,像南北杂交语。”
赵彬听了老许的话,笑道:“我家孩子也是这样,他们说话既有山西的口音,又有苗族和石谷当地人发音的特点;而且每个孩子在语言表达上也不一样,比如他们发现一件事没做好,有的孩子说:‘糟了。’有的却说:‘拐哒’;还有,孩子们在饮食上,也很特别,他们既像当地人,吃菜不怕辣,但又像北方人,特别爱吃面食。”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笑。肖静这时提醒赵彬:“赵主任,你心脏不好,要少说话。”
赵彬摆手,笑道:“没事,没事。”
大家又聊了会,因怕影响赵彬休息,就起身跟赵彬夫妇握手告别。
肖静和刘哲在病房滞留了一会。刘哲坐在床边,跟赵彬说聚会活动安排上的一些事。肖静这时拉着冯莹走到窗户边,含笑地对冯莹说:“我这次来,看到你们家庭这样好,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