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九天凑过来八卦，问，“男朋友？”

宋清胳膊肘怼他，“吃你的饭吧。”

午饭只是简餐也没怎么耽误，下午宋清他们去参观乡镇企业，陆锦城跟苏锦与所里的同事汇合。忙到下午太阳落山，见几个工人急急忙忙要下班，韩九天好奇问了一句，“今晚上镇上有活动？这么着急下班做什么？”

那人也没停下，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上海来的大律所来做法援，好不容易来一回，谁家里没点事情啊，赶紧去咨询一下。”

韩九天笑，“还在咨询呢？这天都快黑了。”

那人换好衣服往外走，说，“这几年疫情，动不动就封锁，他们也好几年没来了，各家各户肯定堆了不少事情要问，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

韩九天看了一眼宋清，问，“怎么说？咱们要不去看看陆锦城他们？”

宋清还没反应过来，问，“张主任不是说晚上安排吃饭么？”

韩九天压低嗓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傻呀，想去喝酒？这种应酬能少点就少点吧，给你个理由赶紧用。”

宋清向来厌烦这种场子，赶紧回头，礼貌地说，“陆总他们估计今天要弄到很晚了，我们也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张主任晚上别操心我们了，咱们明天上午见如何？”

张主任跟秘书对视了一眼，见这形势，真正的座上宾陆锦城晚上也来不了吃饭喝酒了，于是便笑笑，“行，那你们早点结束回去休息。明天上午见。”

逃脱一场酒局，两人如释重负，韩九天本打算回酒店休息了，却被宋清拉住，“好歹装装样子，去看看呢？”

她也说不上是真心还是假意，就有些好奇陆锦城工作的时候到底什么样。

宋清跟老乡问了问路，韩九天开车去与陆锦城汇合。

陆锦城他们在乡镇府门口支的摊儿，天黑了又架上了几盏吊灯，昏昏暗暗摇摇欲坠的，挂在临时搭的篷上。

排队的村民还是很多，熙熙攘攘的，一边排着队一边聊着家常，原本萧索寒冷的冬季也被这场面暖了起来。

陆锦城他们摆了 6 张桌子，每个桌子都坐着两个律师，一个记录查找法条，一个负责询问。陆锦城站在苏锦身后，单手叉着腰，一只手在她电脑前指指点点，语气有些严肃，说：“你还是对大陆法不熟悉，这个条款不是怎么理解的。”

苏锦瞪他一眼，“我才回来多久，你指望我怎么样？”

陆锦城手放在她肩膀上，也没生气，只是坐下跟面前的老乡聊起了天，“大娘，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看起来，咱们还是以协商解决为主，还没到打官司的地步。您要是需要，我明天可以代表您去跟您亲戚谈谈，您觉得呢？”

面前大娘说着一口浓重的地方方言，陆锦城佝偻着腰，努力凑近了听她在讲什么。

送走了咨询的大娘，看宋清他们来了，陆锦城直起腰，问，“你们结束了？怎么过来这里了？”

韩九天伸着懒腰，轻松地笑，“多亏你这边没结束，给了我们一个躲酒的好机会。”

宋清小声说，“他可没想躲，估计现在心里正遗憾呢。”

陆锦城显然是听见了，嘴角微张，似笑非笑地说：“九天你还是有经验，宋清估计一不小心就去送人头了。”

宋清瞪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又闪躲开了，陆锦城低声笑，“以后有经验了，就知道怎么躲了。”

韩九天看着场面，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赶紧问，“怎么这么忙啊？这都搞了五六个小时了吧，怎么还这么多人？”

陆锦城支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这几年疫情耽搁了，我们都没进得来，估计也积攒了不少需求。加上这里口音不怎么好懂，还是得慢慢来，别听岔了。”

宋清看了眼，大家都在忙碌，问，“我们能帮什么么？”

陆锦城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说，“你们俩要是没什么事儿，帮我们维持下秩序吧，排队的人多了，现场吵得很，听不清。”

宋清点头，又问，“到饭点了，看这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给你们搞点吃的垫垫？”

陆锦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坐下开始忙碌。

宋清一个人跑到村头小卖部买了一些干粮和饮料，两只手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韩九天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苏锦看到宋清提着这么多东西费劲，凑到陆锦城耳边小声嘟囔，“还不快去帮帮她？”

陆锦城起先没注意，经她提醒抬头看了眼宋清，她手臂上挂着一包，手上提着一包，走路颠颠簸簸明显是有些费劲，陆锦城正想起身，韩九天就上前去接过东西，赶快帮忙分发。

苏锦故意揶揄他，“看吧，你不心疼，有的是人心疼。”

陆锦城看他一眼，说：“认真工作，我的事儿用得着你操心？”

苏锦哼气一声，“你厉害，这都冷了多长时间了，也没见和好啊？”

陆锦城伸手掐她的后颈，“我叫你认真工作，你再口无遮拦，我扣你钱！”

苏锦缩着脖子，嘴里抱怨，“哎哟哟，陆总在小心肝儿面前吃了哑巴亏，就在我身上动怒！”

陆锦城懒得理她，招呼下一个排队的人上前来。宋清有意无意瞥向这边，自然看到他们打闹，心里又开始泛起不爽。

陆锦城特意站在高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一下，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说，“朋友们，我们天色也不早了，不能大晚上让大家排队等这么久。再过两个小时，我们今天咨询告一段落，明早 7 点继续。排在后面的朋友，今天来不及咱们明天再来，别干等着。”

说着把宋清和韩九天叫过来，余光扫了一眼宋清手臂被勒出的红痕，又赶紧收回眼神，说，“现在看起来，每个咨询大概要 25 分钟到半小时，你们帮忙算算。后面明显排不到的，帮忙跟人家道个ᴶˢᴳ歉，让他们先回吧，明天一早再来。”

韩九天问，“今天晚上这么晚结束，明天一早又开始，你们吃得消？”

陆锦城手插在腰上，笑笑，“这算什么。比这苦的有的是，好了别废话，赶紧去。”

两个小时也没能结束得了，拖到了晚上快 10 点，才总算是送走了最后一个来访者。

一堆小年轻律师累得前仰后合，抱怨，“陆总，你也太狠了，怎么以往听说别的合伙人带队，没这么狠的，搞这么晚。”

“就是，明早上 7 点就开始，要了命了老板。”

陆锦城也不顾他们抱怨，“我可是听说了啊，有些人以为法援就是带薪休假，出来混日子。告诉你们啊，碰上我带队，谁也别想混。我今天可仔细观察了一圈，有几个同学，基本功很不扎实，等着我回去找你们谈话。”

这堆小年轻估计跟陆锦城平时关系也不错，也没被他吓着，“陆总，咱们平时都是服务企业的，很少涉及民事纠纷啊，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特别你看苏律，人家才从美国回来不久，还在适应，我看你一天老盯着她说。”

陆锦城被他说笑了，单手搭在苏锦肩膀上，问，“我今天老盯着你说了？他们都在为你鸣不平呢？看来是我太严格了？”

苏锦瞪他一眼，“你明天别坐我旁边了，一直在背后指指点点，烦死人了。”

这话哪像下属跟老板说的话，她是在撒娇？，宋清听进了耳朵，心里暗想。

陆锦城笑着说，“都是为你好，不逼逼你，怎么早适应？”

苏锦也不接话，说，“你们明天谁还想陆总指导的，赶紧举手，机会难得，不能我一人霸占。”

一堆小年轻起哄，“才不要呢，陆总在背后，手心里都紧张出汗来。”

“我有那么凶么，明明是你们一个个基本功差，心虚。” 陆锦城笑着回应。

一个年轻的小律师走到宋清旁边，有些脸红，问，“刚才谢谢你给我们买吃的，你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