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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几张画,想让孙掌柜看看。”
孙掌柜不明所以,但生意人总是和气为上,还是笑着说话,“高小姐误会了,我们这里是卖布料,成衣的地方,画画要往隔壁几家,有个洪家画铺。”
高和畅心里念了自己一句,是自己没说清楚,“我画了几款衣服,想请孙掌柜过目。”
孙掌柜眉毛一挑,这他可见多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个,但都很普通,那些设计出来的衣服他们的绣娘就能做,何必买图。不过百善织坊是老店,家主说了要谦虚,反正看一幅画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好歹自己親自过目,让这位高小姐死心,也免得说他们百善织坊店大欺人。
孙掌柜于是把高和畅引到柜台边,“那敝人就在这里看了。”
春花连忙递过一卷。
孙掌柜打开,原本只是抱持着“让对方死心”的心态做做样子,却在卷轴摊开到底的瞬间忍不住咦了出来。
这是什么?怎么有衣裳这样华丽?
领子居然能做成一重一重的,好特别,还有这种三层环绕的裙子,缀以荷叶边,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颜色用的是藕荷衣裙,青莲色腰带,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孙掌柜的眉毛一动一动的,这衣裳很适合大家闺秀穿着出席春宴,赏牡丹,赏十八学士什么的,都很合适。
春暖时节,绿叶扶疏,花朵争艳,穿着藕荷色最显眼不过,既不同满庭红绿,又不会显得突兀,妙啊!
高和畅生前跟无数电视金主打交道,自然看懂孙掌柜的表情变化,知道这是有戏了,内心忍不住高兴。
孙掌柜抬起头笑说:“这样吧,我一张画五两收,买断,高小姐可不能再拿这图案给别家。”
高和畅想,她的汉唐知识可不只这些银子啊,于是伸手把画卷起,“五两我不卖。”
孙掌柜也知道是低了,但做生意本来就这样,先给低价格,再给适当的价格,对方就能接受了,于是道:“那十两吧。”
他本来的心理价位就是十两。
“这样吧,我把这卷画轴留下,掌柜的给主人家看一下,主人家要是愿意跟我谈,价钱再商量,如果主人家觉得不值得跟我谈,那画我也不取回了,当谢谢孙掌柜白忙一场。”
孙掌柜噎住,他快四十岁的人了,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说话这样老练,于是道:“高小姐等等,我家大爷正好今日来看帐本,我拿进去给大爷看看,不过大爷一向挑剔,我不保证大爷会见高小姐。”
高和畅闻言喜道:“我明白,辛苦您啦。”
孙掌柜拿着画轴进内堂后,秋月立即说了,“小姐,万一这孙掌柜贪小便宜,没把画轴给主人家看,我们也不知道啊,这样他就白白赚了一套衣裳呢。”
高和畅心情好,笑着跟秋月解释,“百善织坊是老铺子,发家店的掌柜肯定是挑过又挑,不会这样的,百善织坊要是贪小便宜,早没人把衣服样式送过来了。”
秋月不敢顶撞小姐,于是讨好说:“小姐可真有本事,一张图案画两天,孙掌柜愿意出十两买,这样下去郝嬷嬷也不用担心了,她总烦恼小姐把钱花完,然后我们四人被赶去睡大街。”
秋月原本也跟郝嬷嬷一样想法,待见到小姐一张画可以卖十两她还不卖时终于放心下来。
高和畅一阵好笑,“放心,我在一日,不会让你们睡街上的。”
很快的,孙掌柜掀开珠帘出来,满脸堆欢,“我家大爷请高小姐入内一叙。”
高和畅就知道,能代表褚家出来做事的一定有眼光,汉服这么美,一张画十两实在太便宜了。
孙掌柜在前面引路,穿过小小的内廊,然后是天井,中央种着一棵大树,大概要三四人环抱才能围住,百年前可能只是一株普通树种,经过百年就成了成荫大树。
二进的屋子前有这样一棵大树,夏天也不会热。
孙掌柜带头,踏入二进中央的大屋。
秋日天气好,格扇没关。
高和畅来之前自然多方打听,将百善织坊的十八代祖宗都摸清楚了,现在褚家掌家的是褚老爷,主要掌管棉田、桑田、染坊等事物,每年会去江南两三趟,至于布庄已经于两年前全数交给嫡长子褚嘉言负责,褚嘉言今年二十岁。
褚嘉言十七岁时曾经要成親,但祖父却突然过世,于是开始守孝,已经订親的庄小姐不想过门就当守丧媳婦,不愿热孝成婚,于是双方退回婚书,庄小姐很快的另嫁,褚嘉言就这样耽搁下来,算算他年底就能出孝了。
褚家家规,除了嫡长一脉外,其余三十岁须分家,分家银看当家主母心意,给多了是情意,给少了是道理,总之不可埋怨。
褚太太膝下生有二十岁的褚嘉言,未婚,十八岁的褚嘉忠因为趁着热孝期娶了大一岁的表姊,现在膝下已经有一个嫡子。
高和畅觉得古代商家教育孩子还是可以的,二十岁放在现代搞不好都还要爸媽接送上学,但是在古代已经负担起家族事业。
褚嘉言虽然会投胎,但本事还是有,他两年前接手布庄,这段日子以来已经扩店三家,算是很不错的成绩。
“大爷,高小姐请来了。”孙掌柜给介绍,“高小姐,这是我们褚家现在的掌家大爷,什么事情都能作主。”
高和畅就看到传说中的褚嘉言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庸俗,但她就是眼前一亮。
以前因为工作关系看过无数明星,都没现在这种感觉,她觉得这褚大爷周身有一种氛围,玉树临风、文质彬彬……这些好像都不够说明她现在的感觉。
他很不一样,不只好看,还有一种气度。
高和畅后悔没有好好读书,她现在找不出完美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褚大爷,充分体会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褚嘉言开口,表情温和,“我看过高小姐的画了,服装款式确实奇妙,亦前所未见,我自问已经看过上万画轴,却是没看过这等服饰,敢问高小姐,这些设计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高和畅的老本行,对于做过古装大戏的服装指导来说,跟个没见过汉服的人说名称,小事一桩,于是让春花秋月把十张卷轴都打开,说了起来。
这叫三重衣,深衣,襦裙,束腰,大袖。
这图案是花跟瓜组成,叫做瓜瓞绵绵。
葡萄,多子多孙。
佛手,意慾福手,象征福气。
一套一套解释下来,所有的组成,图案、颜色都有不同意思,说完十套已经过了两刻钟。
高和畅侃侃而谈,态度自信、胸有丘壑的样子神采奕奕——看在褚嘉言眼中,那是十分特别了。
东瑞国女性地位高,女商人不在少数,他也跟很多女子打过交道,但她们不是继承夫业的无知小白花,就是继承父业咄咄逼人的女商贾,她们不是想依附他就是想说服他,很少人能好好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褚嘉言想,自己行商这几年来,这高小姐好像是唯一一个单纯表达自己想法,让他决定接不接受的人。
他觉得这样很好,男人女人没有谁比较高尚,互相尊重就是了。
这十张衣服绘图真的是上品,而且这高小姐似乎很懂得成衣,现在虽然是秋天,但衣服都是领先半年开始,一套衣裙要做十天半个月,现在要做的都是春天的款式,没人等到春天才做,那样一定来不及。
“不知道高小姐师承何派?”
“我师承异域画师,她在高家住了十年,教会我许多东西,直到我十五岁她才回乡。”
高和畅来之前已经想好说法,并且事先告知奶娘丫鬟们这样说才好谈生意,因此当她说出这话时旁边的几人都面色如常,而郝嬷嬷与两丫鬟从来也没觉得自家小姐会画那么厉害的图很奇怪,只以为是大难不死后她开窍了,把心思全都用在挣钱上,而且还对这方面特别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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