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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不慈来徒不顺,想让对方听你的?就要各凭本事。
从他十岁起,师父们发现他在理财上的“过人天赋”后,像扔烫手山芋似地将观里杂务全权交由他处理,好方便他们能够时而闭关鬼混,时而外出云游。
但交给他打理是一回事情,他却无法管束两位老人从年轻时就养成的偷香油钱改铸成金条、金块,中饱私囊的手痒老毛病。
这些年来若非有他在精打细算维撑着,这间道观怕早已让眼前这两个年岁加起来超过一百四,却是愈老愈孩子气、愈老愈贪钱,任性又难管束的老人给搞垮了。
外人总爱说他贪财小气,却不知道要打理一座空有华丽外壳,里头养了三、四十条米虫,且还有两条特大号偷金米虫的师尊在内的道观,有多么的不容易。
师父爱财,取之无道,这是乌龙观里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所以也不能怪他们这些徒儿偶尔的忤逆犯上了。
他们也都知道若想学功夫,就得先想办法多揽点私房钱,再以银子为束修去向师父们做交换。
这也是他挣了这么多年钱却依旧没啥积蓄的原因,因为都拿去向两位师父“买”功夫了。
这样也好,一技在身远胜过腰缠万贯。
天骧游面无表情地转了转将二师父给踹飞得老远的脚,庆幸自己早在一年多前就已几乎将两位师父的功夫或秘籍给买全了,此时才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无计可施地任其摆布。
“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年纪都不小了,还这么不懂事。”天骧游边冷冷放话边低头套鞋,活像他才是两个老人的师父。
见徒儿不肯乖乖就范,呻吟中的仁慈翻身坐起,两腿一蹬地改成撒野了。
“师兄!你瞧!你瞧瞧!这就是咱们养出来的好徒弟!不肯帮忙也就算了,还这么用力的踹师父,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仁义还没吭声,天骧游已双手环胸,怡然自得地走到仁慈眼前蹲下。
“那么,拿刀子削徒儿脚板,能算是正当行为吗?”
“那人家也是……也是逼不得已的嘛……”
见撒野这招没用,仁慈决定换别招。
他将那双像小狗般的漆黑眼眸朝徒儿拼命睁大,里头充满摇尾乞怜的忧伤,因为深知徒儿嘴巴硬,心肠软的脾气。
这大徒儿虽会在忍无可忍之际以拳脚伺候两位师父,但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及心存孝念,让他无法放下这间道观以及他们两个老混蛋。
如果当初梦中神人所示,行善会得好报指的是养大这些家伙,那游儿这孩子肯定是来报恩,不像他那些师弟妹们,那根本就是来报仇的。
小狗水眼勾出了徒儿的不自在,见徒儿似有软化迹象,仁慈赶紧加强功力,顿时只见那双汪汪老眼里不但是水气氤氲,甚至还星光点点了。
幸好这招绝技“水眸神功”他只传给了飘飘那鬼丫头,没“卖”给游儿,否则此时可难保能对他有效。
“游儿,这回事情很大条,你一定要帮我们,要不然,师父们就死定了……”水眸闪动还外加小媳妇般的泣诉。
噢!他受不了了!天嚷游连忙伸出一掌,先捂住了二师父那双超级恶心的水眸后,再转头问向仁义。
“大师父,你们想要我帮忙?成!先把话讲清楚,别这样夹缠蛮打的。”
听见这话,仁慈那双水眸快乐地探出他掌外,“把话说清楚你就帮忙?”
天骧游俊脸拉下,寒气逼人的开口,“你若敢再出声,我就打死了也不帮!”
见好就收的仁慈赶紧举掌在嘴前打叉叉,不敢再出声了。
终于轮到他说话的仁义,先拂了拂长长白髯,才缓缓开口。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话说到这里,仁义收到了来自于徒儿的冷瞪,干笑两声,乖乖地长话短说。
“话说咱们观里今儿个来了个贵客。”
“我见过了,一个姓月的小姐。”说话时,天骧游不知不觉地将目光放柔,因为想起那难得能令他心动的佳人。
仁义圈掌轻咳,“你知道了她的姓,但可知道她的家世背景?”
“不知道。”废话!让你们两老一直缠在这里,我能有时间去打听吗?
“她父亲月出岗是吴越国王座前的大丞相,二十多年前曾遭奸臣诬陷,举家避往岭南,是在几年前才获得了平反,再度出仕为相。”
时值唐末乱世,中原之土混战不休,大家轮流当皇帝,长江以南则是各处节度使据地为王。
天下分崩离析,众人各事其主,是个标准的强凌弱、众暴寡的动荡时代。
乌龙观正是位于吴越国领地。
在长江以南诸国中,吴越国算是个较为安定的地区,但无论君王优劣,官就是官,没有不爱多找机会向人民揩点油水钱的。
乌龙观开观三十数载,其间就曾经历过不少次与官府打交道,而被强征重税的经验,不给钱?那就请你关门大吉,全然没情分可讲的。
是以观中人向来对于“官”这玩意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就连地方官他们都避之唯恐不及了,更何况是来自于君王脚下的丞相家眷?
听到这里,天骧游被引出了好奇,“她今日找上咱们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找回她在二十多年前,让人给掳走的大哥。”仁义温吞吞道。
天骧游满脸震惊,“二十多年前?何以迟至今日才想到要找?”
“那是因为月丞相始终当他那个孩儿已死,是当年负责照顾孩子的奶娘子辞世前,受不住良心煎熬,这才托出了一切。
“那奶娘当年为了贪钱而与月家的仇人勾结,偷走孩子只是要扰乱人心,方便趁乱将仇家用来诬陷月出岗的证据放进书房里。孩子被偷走后,仇家原是要她将孩子给杀了的,她却下不了手,转托其兄将孩子带走,她大哥没娶妻,带了个孩子在身边不方便,最后决定将孩子扔在道观前,那人还算有点良心,临走前还挂了个羊脂白玉观音在孩子的脖子上,算是补贴些许孩子的养育费。”
天骧游神色转为惊骇,伸手自衣襟里掏出打小便挂在胸前的白玉。
“大师父,您所说的白玉观音该不会……该不会就是我这块吧?”
不会吧?!
上苍当真这么爱捉弄人?让他居然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
仁义点头,没理会徒儿骤然苍白的脸色,继续说下去。
“那块白玉虽是打小挂在你身上的,但其实并不属于你,而这,也是你二师父今日如此着急的原因了。”
“弟子不懂。”
“这还有啥不懂的……”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的仁慈跳起身来,把故事接了下去。“你应该也听过有关于我和你大师父所作的‘神人警示’的梦吧,你虽是第一个出现在乌龙观外的弃婴,却……”他说得吞吞吐吐,“却并非单独出现。”
天骧游蹙眉,想起了方才二师父莫名其妙的检查脚板举动。
“所以在捡到我的同时,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婴儿?”那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样子!你可终于开窍了。”仁慈拼命点头。“咱们一看傻眼了,但想了想既然是神人的指示,那就只好两个都养啰。只是呢,那时咱们道观不像现在这么宽裕,加上住在观里的全是男人,同时来了两个骨头都还没长好的娃儿,自然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了——”
天骧游没好气地打断他的碎碎念,“到底那孩子,此时人在哪里?”拜托说重点!
仁慈不吭声改以汪汪水眸看着仁义,逼得仁义只好不自在地又开了口。
“那孩子只在咱们观里活了一个月,他死后,你二师父想着反正那块白玉他也用不上了,就索性将那条白玉观音挂到你脖子上了。”由你代他一起活。
听完了往事,天骧游突然觉得胸前白玉再也不复往昔温暖,甚至变得又冰又重,没想到这块玉不但不是自己的,还是代表着一条早夭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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