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嘉年华(66)
作者:夏诺多吉 阅读记录
边策不理会, 仍像能工巧匠精心打磨心仪的器具,按照自己喜欢的节奏, 把每一个细节都耐心完成。
“我求你了……”
“改掉你爱蹭的坏毛病。”
“你就是个变态!”姜辞话落,再次扮演小狗。
边策没发现她哪颗牙齿尖利, 但肩头的刺痛犹如被饿狼啃噬。工匠要是被手中利刃所伤,理应放下打磨的工具,他却喜欢她失控,喜欢她发疯。
终于,他在这痛感中抓到他认为对的情绪,放下偏执,成全这场被迫延误多次的飞行。
从云端重回地面后,姜辞黑着脸回到自己的卧室。
边策把潮湿的抱枕和其他累赘一起扔掉,想叫姜辞去洗澡,发现她把门反锁。
姜辞心气不顺外加浑身疼,打算先躺在床上歇一会儿再去洗澡,结果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
她走出卧室,经过开着门的客房,确定边先生没在里头。又往前走,听见边策在打电话,他低声讲英文,正跟对方谈海思跟思特之间的博弈。
姜辞听见几个关键词,觉得可能涉及商业机密,转身想离开。
“醒了?过来。”边策却觉察到动静,叫住她。
“把这个看完。”边策待姜辞靠近,示意她看桌上的几份文件,话落挪至阳台继续跟对方交涉。
思特由许家在幕后操控,是许穆阳的父亲动用所有的人脉亲手搭起来的擂台,实际控权人却是梁子昂和孙之净。
这次许家学乖,不再招摇,选择不跟孟家直面对抗,而是把重心放在瓦解海思资本上。海思是孟家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姜辞跟孟景舟合作的一个医疗项目,也跟海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不是边策暗中透风给孟景舟,待海思沉船,思特浮出水面,许家将打赢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打赢战役对许家来说或许不会获利,但能狠狠反击孟姜联手的那场报复。他们的矛头没对准姜辞,先瞄准孟景舟,这便是姜辞口中,边家替她进行的“善后”。
姜辞想不明白边策到底是如何对许家示意,但思特能出现,能掀起风波,必定是边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毕竟这盘棋,孙之净做了棋盘,梁子昂和许家互为棋子,而边家才是背后的掌局人。
老太太细致点拨姜辞,要她忘掉旧日恩怨,她便已经明了了老太太的意思。平衡势力是边家维系好名声的必修课。许穆阳跟姜辞的私仇在这里头的份量轻如蝉翼。
姜辞越看越后怕,如果她失去了边家的庇佑,以许穆阳的报复心,像姜家孟家这些根基不稳的后起之秀,迟早会把前程断送在这些老牌资本手中。
那如果她失去了边先生的宠爱呢?他会维系旧情人的体面,依然送她一片绿荫,为她保驾护航,还是彻底划清界限,任由她重回旋涡自己挣扎。
老姜的告诫回荡在耳边,边策对梁家的态度她深有体会。
这一刻,她不免钦佩起老太太的高瞻远瞩。她真要乖乖做个妹妹,听话讨巧,恪守本分,两家的情谊必定细水长流。
姜辞沉吟的模样落入边策眼中,他一边定神听对方分析,一边猜测姜辞心中所想。
待挂了电话,他走到姜辞身侧坐下,正要开口,姜辞回了神,睨他一眼:“别和我说话。”
“还生气?”边策捏她的脸,“也不瞧瞧你下嘴多狠。两回了哈,你再多咬我几回,我身上就没好地儿了。”
“我看你挺受用的。”
“受用?你自己看看。”边策给姜辞看她留下的牙印。
姜辞扑过去又是一口。
“你还来劲了。”边策按住她的后脑勺,嗅了嗅,“还没洗澡?”
姜辞脸埋在他颈窝,“就不洗。”
两人抱着,窗外黎明落进边策的眼睛。
他知道,姜辞越是安静粘人,她心里的波澜就越是汹涌。她始终在对他设防。
“在想什么?”边策觉得自己有义务教她如何坦诚地跟他相处。
“在想你的心脏是不是人工的。”
边策听懂,说:“下回我心律不齐的时候按着你脑袋过来听。”
“运动的时候可不算。”
“那什么时候算?”
姜辞郑重其事地说:“想我的时候,爱我的时候,被我伤透心的时候。”
“何必等到这些时候,你气我的时候就能听见。”
姜辞一把推开边策,“真扫兴。”又问:“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在德国的时候,你被蚊子咬的那天夜里,还有你每一次在我身上蹭的时候……”
“活该!”
边策笑起来,又把姜辞揽进怀里,顿了顿,回到正题,问她:“文件看完了吗?”
“嗯。”
“没有什么想说的?”
姜辞犹豫了。
“梗在我们眼前的,已经有一个老太太一个戴女士,我们俩要是再给对方加码,这条路只会走的更艰难。姜辞,我希望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俩都可以推心置腹。我说过,你得学会信任我,我也会做到对你毫无保留。”
真的能做到毫无保留吗?边界在哪里?
姜辞看不见,也理不清。她开口问:“之前你说我报复许穆阳太过冒进,那那件事,我哪一环做的不好?”
边策抿抿唇,说:“你查的很细,准备工作也做的很充分,但你是赌徒心态。你怎么能保证德国团队一定会选择许穆阳?又怎么敢笃定他们合同上的交付细节会顺应你的下手时间?况且孟景舟根本就是个不确定因素,最后关头,倘若许家留有后手,孟家又对孟景舟进行干预,他一旦动摇,被动的就是你。”
“他不会。”
“你就这么信任孟景舟?”边策轻声叹气,“这就是你幼稚的地方,对他,对德国团队,你的态度里感性占了上风。当然,你很幸运,你侥幸地进了一场顺风局……”
“识人用人是你教我的,我当初问过你孟景舟能不能做盟友,你没有回应,我……”姜辞急于争辩,竟忘了这里头的底层逻辑,她轻笑一声,“是,我只是幸运。我自作聪明却没有反被聪明误,这得感谢边先生为我托底。”
如果孟景舟人品堪忧,不值得信任,边策当初又怎么会不提点,反而放任她去交际。
厘清这一点,姜辞更加明白,“顺风局”这三个字,或许不是上帝的奖赏,而是边先生的恩赐。
边策耐心回应:“我是教过你识人用人,你也算是个好学生,可你忘了,交情是流动的,人心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鉴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你需要时刻警醒自己,真心用三分还是五分,如何掌握猜忌的尺度,何时进又何时退,这些都不是速成的本事。最要紧的是你得记住,慎带新朋友上牌桌,进赌局,何况你这是一场豪赌。”
边策说完,姜辞心里像钻进一只迷茫乱窜的小猴子,有些饿有些倦,却不知道是该先摘树上的香蕉,还是该回宽大的树干上歇息。
“这些年,你应该很累吧。”片刻过后,姜辞抱紧边策,把上蹿下跳不清闲的小猴子先压回五指山下。
边策微微错愕,继而柔声道:“所以我不是给你托底,我只是想让你走得舒坦些。你说的这句话我很受用,但我们互换角色,我希望我永远也用不着对你说这句话。”
-
边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谈完心,姜辞又陪他睡了一会儿。
睡到九点,门铃声突然响起,姜辞匆忙起床,看了眼手机,老姜、苏洛和边骋都给她发过消息。
“真希望不是我爸妈。”姜辞慌乱套好衣服准备去开门。
边策倚在床头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正想出声打趣,姜辞把他的衬衣扔在他脸上,“你快点躲到衣帽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