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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儿太天真了,还说什么帮他寻门好亲事,他与姨娘都很担心她嫁过去就被那个谈大爷给克死了。
对于这桩婚事,他自然是气愤难平,太太好歹毒的心,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送去冲喜,庶女就可以,可恨的是,父亲与祖父都不加以阻止,他这个庶子在府里根本无足轻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佟儿嫁去谈家。
“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哥哥不必为我挂心,好生照看着姨娘便是。”
前生她的父母因一场洪水过世,留下病弱的弟弟给她照顾,后来弟弟病死,她便举目无亲。
这一世,打从穿来成为骆佟,她就深深感受到姨娘和哥哥的爱护之心,日子一长,她也完全将他们视作亲人,前生她本就是宁折不弯与受人滴点、涌泉以报的脾性,而这一世也没变,因此,她这一世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让姨娘和哥哥过上好日子,至于何谓好日子?便是能不必再看崔氏脸色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嫁进敬国公府之后的命运会是如何,但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极力争取挣银子的管道,有道是人是英雄钱是胆,当姨娘和哥哥不必再仰赖侯府的月银生活,自然能少看崔氏的脸色,能够抬头挺胸的过日子。
侯府并非世袭,早晚要分家,她哥哥身为二房庶子,有崔氏在上头压着,肯定只能分到最差的田地和最差的铺子,她想在分家单过之后帮她哥哥开一间像样的铺子,再买座四进的院子把姨娘接来同住,至于要如何挣钱,她还得再谋划谋划。
她并不想永远靠卖字画赚钱,她自个儿一人的能力有限,怎么努力作画也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再说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世事难料,保不定哪日她的画就不受青睐了,到时便一文不值,再退一万步想,若她身子有个万一,或者她老了病了,不能再画了,到时财源也将断了。
她想的是钱滚钱,做个生意,让别人来为她赚钱,老了也不愁……
“眼看着婚期都订下来了,姑娘不担心吗?”抱琴给主子倒了杯茶,面容显得有些忧虑。
骆佟接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笑道:“抱琴,你也担心我去谈家被人拿捏吗?”
抱琴素来比寸心稳重,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说出口,婚事定了之后,她知道抱琴很是为她担忧,但极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
也难怪抱琴担心她去谈家会撑不住,在骆家的主子里,她是最末等的,上房随便一个下人嬷嬷都可以给她脸子看,她嫁过去又摆明了冲喜之用,自己娘家都肯送她去冲喜了,谁会把她当回事?
“奴婢知道姑娘不至于让人轻易拿捏,但看人脸色是避免不了。”抱琴叹了口气。“姑娘何时才能过得舒心?”
骆佟知道真正疼她、关心她的人都很紧张她吉凶未卜的未来,她自己倒是气定神闲的备嫁,虽然来不及自己绣嫁衣了,绣几样小东西送给未来的小姑子们还是有余裕的,而府里也因为她的婚事在即而风风火火的操办起嫁妆来。
虽然认真备嫁,不过她知道,朝廷即将会因为各地频传的水患灾害而诏举,谈家大爷此番便会去参加,所以她的婚事也势必会延上一延。
大周朝的诏举是由皇帝下诏选举人才,察举的科目、标准与人数均会在诏书中加以规定,入选的人才往往破格擢用,因此又称特举,多数是在发生天地灾异之时才有诏举,朝廷就用诏举的方法延揽人才,罗致贤能,用以咨询治理访求政治得失,考生无论出身于何种阶层,都有被录取的机会,就如同皇帝的诏书所言,“各方奇才硕彦之人,不论已仕、未仕,朕亲试录用。”
说来不可思议,一个要靠她过门冲喜去病气的病猫怎么可能起床去参加诏举?可大周的历史便是如此,敬国公府世子谈思璘参加了此次的诏举,并受皇上重用,拔擢为相。
她猜想有两种可能,一是谈思璘的病忽然好了,二是他根本没病。
他的病忽然好了,还康复到能出门去参加诏举?这不太可能,比较可能的反倒是他根本没病。
可若是他没病,又为何要装病?
敬国公府的明秀轩里,一直传来张令昕一惊一乍的声音。
“我说,你当真要娶骆八姑娘?你当真要参加诏举?”
谈思璘抬眸看着他,面露微笑,薄唇微扬。“张公子,要不要我告诉你,这三日来,这两个问题你问了多少次?”
张令昕把手一摊。“谈公子,这还不是我没法相信才一问再问吗?说真格的,你既然没病,为何要娶骆八姑娘冲喜?”
谈思璘端起紫砂壶为好友斟了一杯茶,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娶骆八姑娘不是为了让她给我冲喜,而是因为她肯为我冲喜。”
“难道你真的——真的不等迎月了?”张令昕声音又大了些。“认真说起来,迎月不过是一时听闻你病重,又一时慌了手脚,再一时不察被她父兄带去塞外罢了,可能她想回来被她父兄阻拦了呢,你总该弄清楚吧!”
“这三个一时多么沉重。”谈思璘淡淡一笑,深潭似的黑眸叫人猜不透。“你可能还不清楚,但我很清楚。”
“说到底,你这是在与迎月置气是吧?”张令昕依旧认定了他根深柢固的想法。
谈思璘神情淡然的说道:“我没那么想,她也不在我心里。”
他是重生之人,怎么会再相信赫连迎月对他有情?
前生她的情,是在他诏举高中,形同状元之后,是在他身子大好之后,是在他被拔擢为相之后。
那时她才忙不迭从塞外回来,如同令昕所说,她把一切推到父兄身上,说她是迫不得已才待在塞外,她心心念念的是他突如其来的病。
前生的他,信了,重新接纳了她。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不是无意间听到她与她父兄的对话,他也不会怀疑她对自己的情,她与她父兄在商议要如何利用他的左丞之位来谋利,且,她在塞外已和大萧驻守边关的鲁将军私订了终身,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他又如何不会寒心?
她确实钟情于他,但在他病重的那一刻,在太医让人准备后事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她害怕为他冲喜会为自身招来不幸,她听从了父兄的话,随他们去了塞外。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断然拒绝了赫连迎月的情,他不愿与她论及婚嫁,他投身朝政,不问情爱,一生都为百姓奔走。
而这一世,既然出现了一个看好他的女子,不求回报、没有条件肯为他冲喜,甚至丝毫不嫌弃他的不祥名声,他又岂能任由她嫁给季少瑞那样的猥琐之人?
“怎么可能?”张令昕眉毛挑得老高。“思璘,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不信你心里没有迎月了,你眼里向来只有她一个。”
“人是会改变的,不是吗?”谈思璘把玩着纸镇,抬头向外了望,轻声说着。
就像他,重生后的他也变了,前生他未曾怀疑过生母的死,但死前却让他得知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生母并非难产而死,而是遭人谋害。
到底是何人谋害了他生母?前生他来不及追查,这一世,他定要揪出幕后真正的凶手,为生母讨个公道!
“思璘,兄弟一场,我可先提醒你,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若你娶了骆八姑娘为妻,要想再娶迎月那是不可能的事,迎月性格高傲,断不会给人做妾。”
“那不是很好?”谈思璘顺手拿出几枝花瓶里的修竹看着,敛眉垂目。“从此,我与她之间再无瓜葛了。”
张令昕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玩真的?”
“我没有玩,但我的立场再真不过。”谈思璘从榻上起身,俊容凛然。“令昕,在我面前,以后休得再提起赫连迎月这个名字,我不想听。”
“好好好,以后不提便是……唉,我真没想到你真要迎娶骆八姑娘,你办事一定要这么雷霆手段吗?我赶也赶不上。”他实在懊恼啊,思璘与骆佟的亲事都订了,而他才刚刚如愿退了亲,和骆菲八字都没一撇,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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