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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衫仔细看了合同并无不妥之处,倒是岳十娘让利许多,让她很是感动。初做生意,就能找到像岳十娘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的合伙人,她很幸运。
“妹妹,那楼大人不是说要给咱们的合同做见证?我昨日便派人给楼大人捎了口信,还以为他会准时到呢,却是至今不见人影,想来是不会过来了,咱们自个儿写好契约画押也是一样。”
银衫心里其实也挂记着楼天临,也记着他要给合同做见证一事,她甚至自作多情起来,以为一出门他又会在她家大门外等她,没见到他而是见到巧绣庄的车夫时,她确实难掩失望,一路上都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她还以为到了巧绣庄能见到他呢,莫非要见证合同一事只是随口应承,并未放在心上?
写好合同,岳十娘还有许多事要忙,要做试衣间、要买伺候试穿的丫鬟,那些事银衫都帮不上忙便告辞了。她出了巧绣庄站在大街上看过去,钱庄布坊、酒楼茶馆、香料铺、药材铺、米粮铺、书铺……她出神起来,思忖着还有什么商机?
也不是她贪心,而是未雨绸缪,毕竟她并非一人饱全家饱,每日睁眼就有连她在内的八张嘴要吃饭,她必须有最坏的打算——如果书不卖,雪兜也不卖,她还能做什么?
她想给她娘找点事情做,她觉得越是在家里歪着越会生病,加上她娘又爱胡思乱想,整日愁眉不展影响家里气氛,若能让她有事忙分散注意力,可能就不药而愈了。
还有,招宝、进宝都七岁了,也该上学堂认字了。若不是这乡下地方没有女子上学堂也没有女子学堂,夫子更是不收女学生,她也想送金金、银银进学堂里认字。
但不打紧,她们没法上学堂,她可以教她们,绝不让她们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当务之急,她必须先搬到城里来,住在银杏村太不便了,他们又被贴上让孟家逐出族谱的标签,搞得她娘都不敢去外面走动,弟弟妹妹们也被村里孩子嘲笑,再这么下去大家心里都会生病。
总之,百废待兴,她有得忙了。
银衫在街上观察了半晌,没发现什么商机,正想往明月书坊去问问她的书卖得如何时,碰巧见到路明从一间饭馆出来,手里提着油纸包。
刹那间,她心里一跳,本能地搜寻起楼天临的身影来,却是不见他的人影。
他没有出来吗?是衙门里有什么大案吗?他应当没事吧,就只是抽不开身到巧绣庄见证她们的合同……
“孟姑娘!”路明一边喊她一边大步走近。
“路明大哥。”银衫在原地朝他颔首,故作寻常地问道:“大人没出来?”
路明叹气。“我们少爷病了。”
“病了!”银衫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低呼一声,脑子也轰一声乱了。
“是啊,病了。”路明无精打采地道:“我们少爷前几日回来时淋了雨,整个人像从水里起来似的,夜里便开始发烧,还烧得不轻。”
银衫心里一跳。
前几日……她想到那日从明月书坊离开,他送她回银杏村,就在她进家门后忽然下起了雨,雨势还越来越大,当时她马上又冲到门外,已然不见一人一马的踪影。
难道他是那日染了风寒?
“那个,孟姑娘——”路明有些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去看看我们少爷?”
银衫没想到路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一愣。
路明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我明白男女大防摆在那儿,非亲非故的要姑娘去探望我们少爷确实无礼了些,可我们少爷他……他梦里呓语总喊着姑娘的名字,想必是十分挂念姑娘,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请姑娘去看看我们少爷。”
银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了路明回衙门,听到楼天临病了,还喊她的名字,她没法不动摇。
不管之前她是怎么说服自己他们是云与泥都没有用,她想见他!她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想法,让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路明领着她到楼天临的房间,郑重地托付道:“我们少爷就交给姑娘了,我去把少爷的药热了端来。”
银衫轻轻地推开门,自己进了房间,房里有药香和檀香两种气味,分隔外间和里间的深蓝色帷帐捂得密实。她快步走过去,轻手轻脚的撩开帷帐,走近床边透过丝帐看到楼天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他烧得两颊通红,眼睛紧闭。
银衫把丝帐收起来挂好,瞥见一旁桌案托盘上有一碗显然已经凉了的粥,看来都没动过。她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他是都没吃东西吗,这样怎么行……
“孟姑娘——”路明端着汤药进来了。“少爷该喝药了。”
银衫叹了口气。“我来吧。”
路明把托盘递过去。“姑娘可能要费点心了,少爷他喝不进药,我和徐壮分工合作,徐壮捏着少爷的下巴迫他张口,我再勉强用汤匙撬开少爷的唇齿,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喂进嘴里,可汤药只有少量流进爷的口里,大半都洒在衣衫上了,所以连日来病情始终不见起色。”
银衫接手托盘。“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着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姑娘在这里,也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他想了很久,决定不把少爷和孟姑娘的事往京里的夫人递消息,那什么长乐长公主还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爷,在他看来,孟姑娘行……不,少爷根本已经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没什么不同,因为少爷已经有了定见,那定见是夫人也没法阻止的,他也不会听夫人的。
既然少爷不会听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讲让夫人提早难受?
路明带上房门,银衫端起药碗轻抿一口,入口的苦涩令她皱眉,这么苦,也难怪他潜意识里抗拒喝药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药在嘴里,以飞快的速度渡进他嘴里。
她没时间犹豫,此时让他把药喝下去最重要,前生育幼院的孩子又闹着不肯喝药时,她都是自己喝了药,含在嘴里喂孩子们喝的,院长多次阻止她,担心她被传染,可她还是很坚持。
传染就传染,她是大人,抵抗力比较强,孩子不一样,稍有担搁就会越加严重,真的是在跟时间赛跑。因为他不肯吞下,她的舌尖在他口里搅动了几下,汤药便顺利吞下去了。
她就用这种方法让他把整碗药都喝了,成功的没有让汁液流出来,倒是她的口里满是苦味。过了片刻,药效发作,他开始出汗。
架子上有一盆水和布巾,她打湿了布巾回到床边替楼天临擦汗。
半个时辰过去,他的烧退了,脸色不再红得吓人,但衣衫也半湿了。银衫见他退烧便也放心多了,她去唤了路明来替楼天临更衣。
见到主子退烧了,路明惊喜交集。“姑娘是怎么喂药的?看来药都喝下去了,这才能退烧。”银衫轻描淡写地道:“大人挺配合的,我让他张口他便张口了。”
“这么神奇?”路明古怪的看了银衫一眼,怎么少爷就没这么听他的话?不管他求爷爷还是告奶奶,少爷的嘴就是不张。
路明表示,少爷昏迷也偏心啊,只配合姑娘。
银衫也知道自己的说法说不过去,可她又不能说实话。“路明大哥,大人要喝的药都送来这里让小炉温着吧。我会按时喂大人喝药,相信大人很快便会好起来。”
路明松了口气。“喂药真是苦差事,有姑娘在实在太好了。”
稍晚,路明提了食盒来。“天色晚了,姑娘不回家怕是家里要担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孟大娘说一声?”
他已经直接当作银衫要留下来照顾他家少爷了,那他这正牌小厮就负责给未来的主母打打下手、跑跑腿,顺道也培养下主仆感情。
“不用劳烦路明大哥了,我原就跟家里说了今日可能留宿巧绣庄,就当我是宿在巧绣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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