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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佩璿赶过去看他时,她永远无法忘记当下她看到的严士扬变成了什麼样──一个颓废的男人,一个心碎的孩子;一双茫然带涙的眼睛,一副倔强不肯认输的神情。
警察训斥他,要他不可以再继续骚扰别人,说他既然是学法律的,不可以知法犯法,如果再犯,一定会移送。
他痛苦的离开了警局,心中的疑惑依旧难解。
此时校园内开始传开了谣言──听说那个汪映君跟某大企业的小开在交往,听说汪家父母对於自己的女儿可以跟这样的贵公子在一起而感到欣喜不已,听说……听说……
沉佩璿都听到了,她心裡為此震惊,心疼不已,理智告诉她,此事很难令人相信;可是小君避不见面也是事实!
严士扬不再问了,他也不再到汪家去找人──他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学业,最后一学期,明明还有课程要修习,明明為了考司法特考还有一大堆的书要唸,他却完全放弃!
课不上,书也不唸,甚至到后来他连学校都不来,不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那个他曾经最爱的棒球队。
沉佩璿到处找他,从他家到他家附近,从他最常去的打击场到河堤外的球场,校园裡的每个角落,统统找不到他。
她替他难过,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小君;可是她也生气,不是说至少是好朋友吗?為什麼有伤心难过的事不会来找她,要这样一个人躲起来?
严士扬与汪映君的事在校园裡掀起一阵波澜,但就跟大多数的八卦新闻一样,风波过去就了无痕跡,只有关心他的人,不断的追寻、不停的关注。
那天晚上,沉佩璿揹著背包在校园裡走著──严士扬已经销声匿跡三个礼拜了,没有任何人看到他,说不定也没有任何人在找他。
但沉佩璿不放弃,尤其是今晚,她突然有个冲动想到棒球队看看,就不定他会在那裡,但可能性也不高,因為那裡一定会有熟人,以士扬的个性,现在他一定不想出现在熟人面前。
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也许会有特别的发现。
通往那熟悉的棒球队办公室,一路上会经过操场,操场旁有司令台,司令台后方是一大片草丛,那裡人烟罕至,鲜少有人会在那裡!
只因那裡蚊虫多,连热恋中的情侣都不愿意去──要知道在热恋中的人是最不在意环境的好坏,穷山恶水都可以谈情说爱。
当她经过司令台时,突然听见司令台后方传来声响,她立刻停下脚步,儘管那声响不大,但还是让她觉得好奇。
她慢慢走上前去,来到司令台后方,果然他在那裡的一小片空地上!
看见那个人──那个正陷入哀伤情绪中,难以自拔的男人。
严士扬坐在那裡喝著酒,一罐接著一罐;司令台后面灯光昏暗,但她还是看清楚他了!
他的表情,他脸上的涙水……
「士扬。」
严士扬一愣,停下手中的酒罐,转头看向她无语,不知该说什麼;沉佩璿则是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
他默默啜泣著,手裡的啤酒罐悬在空中。
「你真的好喜欢她,对不对?」
严士扬点点头,或许是因為在她面前,他不再掩饰,更不可能装出瀟洒──一直以来,她就好像懂他的心似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解读出他内心最深的思绪。
「小璿,我该怎麼办?」他哭著,涙水不停掉落。
灯光暗,谁都看不清楚,他不用再逞强,固守著男人的尊严,坚持著男人不可以哭的守则,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停。
沉佩璿也哭,陪著他,两个人一起落泪。
她说过了,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那个人也可以找到喜欢的人;现在他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雀跃,反而替他哀伤。
「阿扬,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永远跟他在一起,至少确定他会开心就好了。」这话是说给他听,也在说给她自己听!
「為什麼喜欢一个人,不能永远在一起?」像个孩子一样,严士扬问著傻问题。
「因為我们可以永远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强迫那个人永远喜欢自己啊!」她颤抖著嗓音嘆息著。
严士扬擦著泪水,不断擦著,却是擦不尽;沉佩璿终於忍不住了,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小璿……」
「阿扬,你知道吗?我也好喜欢一个人喔!不要问我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可是──」她哭著,也笑著,「那个人喜欢别的女生,而且他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好喜欢好喜欢彼此,所以没关係,只要他可以开心就好。」
「真的吗?」
「真的啊!只要他开心,就算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永远只拿我当最好的朋友也没关係,我愿意做他最好的朋友。」
「妳这个笨蛋。」
「你也是。」
他终於笑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笑!
她用三、两句话,用自己切身的感情安慰了他,好似魔力一样瞬间化解了他心裡所有的悲痛。
「阿扬,振作起来,未来还好长!」沉佩璿哭著劝他,「我们要毕业了,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了,有一大堆书要唸,阿扬,你不是想要当检察官吗?你要振作啊!」
看著她,严士扬突然觉得那种痛苦化解了许多,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痛苦,还是不甘?
或许他是真的痛苦,毕竟他是真的付出过感情。「妳说的那个男生是谁?」
沉佩璿破涕為笑,「我说过了,不要问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少来!」
他笑,她也笑,儘管心裡的伤痛很深,但他们都用微笑来安慰彼此──成长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笑与泪中,跌跌撞撞的长大。
会痛,但不能怕;因為怕,就长不大了。
分手了,儘管没有当面说过,因為小君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彷彿逃离病菌一般将他甩开,从此不愿再看。
严士扬都不知道他有这麼讨人厌!那好,不见就不见,儘管他心裡一直存疑,毕竟这样的分手,事前毫无预警,但是年轻气盛,满肚子骄傲,他不愿再讨论,更不想再追究,因為继续讨论,只是再次掀开伤口;继续追究,只是让自己更受屈辱。
他知道他出身普通家庭,家境不过中上,当然比不上那个什麼企业小开……他当然也听到传言了。
没关係、没关係,放她走,这点成人之美的气度他还有;他没那麼贱,人家都不想见他了,还去纠缠!
难怪那时汪家的人会报警处理,现在想想,他真的还满丢脸的。
但这件事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很深的阴影──严士扬的个性变了,他不再那麼张狂,不再能开心的笑,不再大声的说话,想做就做;他开始到班上上课,一个人坐在角落看著黑板,想著事情。
毕业在即,就快要离开校园、离开球队,他也没有冲劲想好好利用最后的校园时光继续打球,即使毕业后就不能再打球了。
小君离去的打击真的好大,大到他都觉得自己不再能像以前一样;他知道自己变了,却无法阻止这样的改变。
这段时间,小璿陪在他身边,他们一起约了到图书馆看书,一起準备考试,彼此砥礪、打气。
她真的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好感谢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最需要的陪伴。
他甚至想,如果他没有这个朋友,他恐怕永远都无法从失恋的牛角尖裡逃出来。
小璿说:「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现在只能转移情绪,将心思都放在读书上,愈难过愈要逼自己专心读书。」
他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每天开始专心读书,全力冲刺毕业后的考试。
大学时代,他没好好上课,都是靠著天赋在读书;当他真的必须去应付攸关前途的这场考试时,发现天赋根本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