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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16)



总管尴尬地微笑,吩咐领班照大老板的意思。领班旋即迅速派人去包厢增位。再由总管带领大老板一行人往包厢移动,其中,某个年轻人驻足不前,像被优美琴声吸引,停留好几分钟,没实时跟上长辈。

“来来来,小朋友们坐好,让夏爷爷听听你们怎么别出心裁,整得我孙子要办退学……”

“夏老别这么说,这事我骂过他们了,只差还没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杜罄这话像在打圆场,接下来却是说:“我特地等着这一刻,就是要在这儿把他们吊起来打给你看。”

夏万鸣哈哈大笑。“阿罄教孩子的方式真激烈!他们该不会是学你,才把我孙子整得想逃的吧……”

“你真是够了,不要在夏爹面前装疯卖傻!”美女师长苏影桐娇斥。“我和里勃、梦美在外面这几年,你把他们带成什么样子?”纤指一掠,扫过自顾自落坐的小辈们。“没规没矩……”

苏影桐看一眼这个象样的学生,拉提裙摆优雅坐下。

“影桐,你昨儿个才回来,今晚就让你来陪我这老头吃饭,是不是很无趣?”夏万鸣笑看像自己女儿似的聪慧女子。

苏影桐摇头微笑。“我昨天就想来看你了,要不是这家伙……”瞪了一眼杜罄。“把组织事务弄得一团乱,让我回来比在外面忙……”

“是是是,对不起,我的女王。”杜罄坐在苏影桐左边位子。“惹你这么不高兴,不然,换成把我吊在这里打……”

“赞成赞成!”名列组织鬼点子最多、最爱凑热闹的学员——寇希德鼓掌欢呼着。“我想看影桐老师鞭打罄爸……”

“闭嘴!小浑蛋!”杜罄拣了放在桌上瓷盘的巧克力草莓,丢向圆桌对座的寇希德。

寇希德像狗接飞盘一样,歪个脸,撇回来,嘴巴将师长“赏赐”的小点心咬个正着。

“不准在餐桌上玩闹!”苏影桐简直没一刻好心情。

杜罄又向苏影桐磕头反省陪不是,而后迁怒地指骂寇希德。“皮绷紧点!没你的事,跟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吃爷爷招待的大餐啊!”寇希德咀嚼着嘴里的甜香滋味。这顿饭,是要检讨此次海洋研究船出海采集——不,是出海“整少爷”事件,罄爸押着跟船出海的干部学员前来向孙子被欺负的爷爷请罪。他是干部,但他没出海,不关他的事,不过,他想看戏,就来了。

“什么爷爷招待?”杜罄眯斜视不知死活的浑小子。“希德,我们是来致歉的,这顿饭当然是我们花,我看,由你的出队金、零用钱扣——”

“什么?!”寇希德叫了起来,差点没被巧克力草莓噎到。“干么这样——罄爸,你是伟大的慈善组织创建人,‘慈善’耶——”

“你们还没吵够了吗?”苏影桐冷声问,美眸狠瞪不得体的师徒。

夏万鸣看这一桌子子孙孙辈,爽朗大笑,乐得开怀。这么有趣生动的一伙人——初晨怎能办退学呢?

“哪一个是里勃和梦美的儿子呢?”夏万鸣问道,决心好好认识这个慈善组织的第二代。

“亚杰——”杜罄顿了一下,眼睛环视八人位圆桌。除了主位的夏万鸣,学生们——居之样、莫威廉、韦安平、寇希德——各坐一位,加上影桐和他,确实还空着一张椅子。“亚杰呢?跑哪去了?”

“去方便了吧。”寇希德猜测道。

“我出去瞧瞧——”

“抱歉。”

居之样站起身不到两秒,松亚杰推开包厢门进来了。

“臭小子,跑哪去?”杜罄眼色严厉,嗓调硬邦邦。“你是主犯,敢作敢当,别半路落跑。”

松亚杰摘下贝雷帽,在居之样旁边靠门口的空位坐下。“罄爸,我顶多走歧路而已,绝对不会半路落跑。”他扯唇一笑。

还在耍嘴皮!这几个小浑蛋一个比一个不知死活!杜罄哼叹一气,看向夏万鸣。“这个态度漫不经心、不上道的小辈,就是里勃和梦美的不肖子。”他指着松亚杰。

“是喔,你是主犯?”夏万鸣摸着下巴短胡须,打量着松亚杰。长得很帅嘛——阿罄的这群小伙子个个是公害,能做什么慈善?

“我是无国界慈善组织,松亚杰。”松亚杰向长辈报上背景名号,礼貌得不像无疆界学园的顽劣份子。“夏爷爷、您好。”

夏万鸣频频点头,像赞赏又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眯起眼,睡着似地静了好久,才张眸,精神十足地问:“整得我宝贝孙子想办退学的,就是你吗?”

松亚杰直视无国界地区的传奇人物。“夏爷爷要这么说,我想我也没什么好否认,您倒劝劝初晨学弟退学和休学不同,我不会怪他打我女友歪脑筋,他大可不用抱着一辈子不回学园的方式惩罚自己。”语气与目光一样。

好家伙!居然能正经八百说个天花乱坠!

寇希德傻眼了一下。当天坐镇研究船的居之样也以为自己听错。

“所以,初晨是被你捉奸在床,羞耻得去跳冰海?”夏万鸣这一问。

整桌的无国界慈善人——除了松亚杰一一全睁大了眼。

这老头也真敢讲!

“哈哈哈——”寇希德大笑出声。“夏爷爷这样讲,听起来好像亚杰跟初晨学弟是一对喔!”这家伙也很敢讲!

夏万鸣眼神一沉一闪,双掌拍合,双边唇角扬提。“你真有趣啊——小伙子——”不知道在说谁。

松亚杰淡笑,视线流瞥桌上的香摈、鱼子酱小点心、草莓巧克力,最后凝定在小爱神烛台,烛台下,有枚花瓣躺在粉红桌巾上,这十足的男女幽会情调,只来得及撤走鲜花,但依旧遗留落瓣——要像喝掉香摈、吃掉鱼子酱小点心和草莓巧克力那样,把它解决吗?

“夏爷爷,很抱歉,我可能让初晨学弟有所委屈——”

寇希德喝了一口香摈差点喷出来。居之样推推眼镜,伸手拿取银制点心盘中的鱼子酱饼干吃。冷战中的莫威廉与韦安平互看了一眼。他们其实不知道松亚杰做了什么,使夏初晨失控跳冰海,现在听来,是与“女友”两字有关。

“为了绮璐吗?”才回来一天、长年不在学园里的苏影桐,敏锐度百分百。

杜罄回眸,与她对看,垂敛眼睑当作回答。

“你叫亚杰是吗?”夏万鸣双肘拄上桌,十指交嵌,下颔压垫指背,沉吟地看着松亚杰。“既然你说‘女友’,代表你跟那个女孩还不是什么,她当然也可以是初晨……”

“夏爷爷,我刚刚似乎看到初晨学弟在外头弹琴。”松亚杰打断夏万鸣的嗓音,径自往下说:“罄爸的意思是要我这个主犯来道歉说明,我想,我还是当面跟初晨学弟谈谈。”他微笑站起身,挪开椅子,不管这边的圆桌会议了,率性地走出包厢。

外头,今日最受欢迎的琴师——夏初晨一一将舒伯特为歌德诗作谱曲的《野玫瑰》弹唱结束,像个尊贵王子一样,走下表演台,赢得许多女性的目光与掌声,甚至有人丢花给他。他微微朝四周首,脚步一个方向,到达佟绮璐置身的双人圆桌坐定。

佟绮璐看着对座的夏初晨,停止了鼓掌,唇畔笑容保留着,美颜被桌边的小灯照得珠辉玉丽。

“你喜欢吗?”夏初晨感觉很糟糕,自己已经决定要走了,竟然这么放不下,永远放不下,就算回到祖母那儿,他还是会等待。他大掌横过放了餐前酒的桌面,握住佟绮璐一双纤白柔荑,抑着嗓音说:“我唱的歌……你喜欢吗?绮璐……”

佟绮璐点头。“初晨,你钢琴弹得很好……”

“嗯,奶奶本来希望我成为一名演奏家,但是我没那个热情弹给那么多人听……”他望进她瞳眸,在那莹莹澈澈的深处看见自己的存在,要是在她心底也这样就好了。

佟绮璐轻轻抽回被握住的手,拿起餐前酒,对着夏初晨说:“初晨,希望你未来的美好梦想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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