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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道什么?」她拉低语气,平静地坐好。
汤舍看了她一会儿,转开视线,继续摆餐食。
好半晌,他们保持着缄默,他移动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脚,她像是吓到般缩了一下。
「抱歉。」他说。
「没关系。」她也说。
「我以为你应该要告我──」
她对上他的眼睛,深深凝视他。
「我是故意的。」他道,又问:「你那些烘焙教室的朋友什么时候再来?」
她闪了闪神,摇摇头。「不一定什么时候,我受伤,她们来看我,等我伤好,我会去教室──」
「所以你真的会做面包蛋糕?」原来他怀疑她!
「等我手伤好,我完整地操作一次给你看。」这像在下战帖。没必要如此,她竟多问:「你想吃什么?」
汤舍眸光一亮,受宠若惊似的。「可以吗?」
她说:「你怕我不会做?」
他笑了。「我想吃的很多,让我想想,我一定会开单给你。」他也下了战帖。
她说她等着。
等着,好多事情等着,就像要把欲望忍耐着。他等着她手伤好,要完成那幅画……当然还要吃她做的面包点心。
「我们用餐吧。」一切就绪,他盘腿坐在她身旁。
莫霏调整一下坐姿,两腿斜迭,长裙衩滑开,露出小腿肚和脚踝。
她的踝伤已经好了。他凝睇着她的裸足。她很不喜欢穿鞋子,袜子也是,常常光着双脚在这角厅的罂粟花地毯上走来走去。
「要不要音乐?」眸光瞅回莫霏脸上,汤舍轻语:「Hallelujah?」
莫霏一愣,盯着他认真的神情。「你要唱吗?」
「好啊。」他哼了。「I used to live alone before I knew you──」随便抓的一句,没有哈雷路亚。
莫霏却是一阵心颤。「汤舍……」声音也微微发抖。
汤舍撇首瞧她,眼睛对住她水亮的双眸,他没说话,她问:「我们吃饭不喝酒吗?」
「是啊。」汤舍站起,走向窗边。「我居然忘了酒。」取来她的酒杯,再把藏在壁炉里的三瓶酒拿出来。
当他半身退出壁炉口,转头看着她时,那一丝黯淡落寞从她美颜褪开了,她唇角弯挑,笑出声──
「你以为你是那个能驾着驯鹿雪橇飞上天的胖老人吗?」
「那是奇迹。」汤舍煞有其事地一瞥窗外夜空,回过头,对她说:「我们痛快地喝酒,搞不好也能飞上天!」乱摇手上三瓶酒,走路像跳舞。
「听起来是酒鬼论调。」她笑瞇美眸,拿着酒杯朝他伸长手。
他开了瓶,慢慢蹲坐下来,一面将她的空杯倒满宝石红酒液。
「溢出来了!」她叫着,要收手,他犹然倾着酒瓶,让酒液一直流。
「喂!」莫霏嗓音带着一种紧张感,动了动悬带三角巾里的左手,靠近持杯的右手,要捧取流泄不止的酒液。「汤舍!你还没喝酒醉了!不要再倒了!」
汤舍哈哈朗笑。「我忘了拿自己的杯子,我们两个用一个杯子喝,要倒两人份──」
「神经病!」莫霏娇斥。「不要浪费,这酒是限量──」
「限量就是叫人不可以喝太多,不过,我们今晚要醉得飞上天,所以,我们喝空吧!」他愉快地说着,脸凑近她手上的酒杯,唇舌恬吮着酒液。
「你干么啦?」她惊叫的声音很可爱。
汤舍握着她持杯的手,继续放肆地喝酒,也没停止倒酒。「赶快喝,酒很贵。」他控制着她的手和酒杯,杯缘抵上她的唇,另一边接着他的嘴。
他们真的用一个杯子喝酒,鼻尖碰在一起,呼吸的净是一种热切骚动的熟透果实气味。那已非单纯的浆果,好像是他们化作浆果,被喝掉──她喝掉他,他喝掉她。他们消失在彼此嫣红酒色的脸庞里。
「我们没有喝醉……」
仅余喘息的声音。
他们醉,醉得飞上天。
衣服像羽毛一样掉在地上,莫霏感觉自己躺在摇椅里,汤舍垫在她身后,两人不知用一个杯子喝酒,还躺在同一张摇椅里,像荡秋千,荡上云端,摇颤无停,满月就系在他们身边,亮晃晃照着他们。
莫霏睁开眼睛,浑身剧烈颤抖。
汤舍一震,自她身上退开。「我弄痛你了?」这次,他忘了小心,当然也不是故意。「莫霏……」他喘着气,探手摸她。
她右手抱在胸前,像是悬带中的左手又痛了。「我没事……」她也喘着,把被扯开的迭襟上衣拉好,盖住雪白的乳房,扯掉挂在膝盖的系带内裤,再掩好裙摆。
汤舍坐在她身前,胸膛微微一倾,抱住她,寻吻她的唇,舌头探入她嘴里,像酒液,取悦着她。
莫霏却是愤怒地咬了他一口,不顾他吃痛的反应,从他的怀抱挣脱退开,同时,一巴掌挥掴在他脸颊。
※ ※ ※
「女士不满意吗?」
一个声音将她从梦中唤醒,莫霏眨眨眼,把喝空的杯子放回红色台面,轻轻推向吧台里的燕尾服男士。
「女士不满意吗?」男士关切地又问了一次。
莫霏摇摇头。「很好喝。」真的是难忘的欲望。「是什么新酒?」
「这是我们用苹果花蜜酒调的……」男士解释着。
「苹果花蜜酒?」莫霏疑问。
男士微笑说:「苹果花屿自行研发的酒,我们有专利技术汲取苹果花蜜汁制酒──」
「原来如此。」莫霏点头。「真的很好喝。今天有贩售吗?」
「很抱歉,只提供试饮。」男士微微欠身施礼。「这批新酒准备送到加汀岛赞助帆船展活动──」
「真可惜。」莫霏低语,悠然离座。
「女士不再喝一杯吗?」男士说。
莫霏回首一笑。「不了。」难舍的欲望,怎好太过,太过,缠心,她一夜睡不好。
莫霏走离试饮会场。她似乎有点醉,微晕。也不知道是那杯加了苹果花蜜酒的「难舍的欲望」,还是昨晚,教她醉?
昨晚很糟,现在想来,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打汤舍,还说狠话。她左手痊愈真会打断他的鼻梁?在那当不可能会,或许是因为他挑起了她的什么欲望,那种可能会毁了女人的欲望,她的母亲就是那样毁掉的……
汤舍说对了一点,性用做的,爱用谈的。分得一明二白,才是修得圆满吧……
人生哪有什么圆满?男人搭个女人,一生就不可能会成功,注定永远达不成心愿。女人需要会向她们鞠躬的男人。这是什么经咒讲的?
莫霏想起汤舍说要抄那一段经咒给她。抄一篇向女人鞠躬的经咒要花多少日子?她怎么觉得他们认识了许久,亲密到可以用一个杯子喝酒,她记的他舔了她的手指、掌心,即便是裹覆在悬带三角巾的左手也没忽略。
动动柔荑,那种灼热的感觉,过了一个满月仍没消失,就像那杯酒的名字──
难舍的欲望。
「汤舍的欲望……」莫霏沿着零号码头的行人徒步区走着,铺岩地板上的红锚乍看如岩缝长出花来,飘飘浮浮地,踩过却是平的,听说是特殊设计,设计者正是汤舍。
「汤舍的欲望,那我的呢?」回首遥睇试饮会场那端,莫霏呢喃着。「莫霏的欲望呢……」
远远地望,那吧台像条红色的蛇。她刚刚在那儿喝了苹果花蜜酒。苹果花屿的苹果树开花不结果,但能酿制最甜蜜的烈酒,教男男女女坐在撒旦化身之中喝难舍的欲望。
想来,莫霏庆幸自己单独来,垂眸转过头,她盯着地上的红锚,慢行着,一个阴影阻挡上来,她仰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汤舍提着宠物笼,视线直勾勾对住抬起脸庞的女人。她不但化了妆,还穿了一袭斜肩鸢紫小礼服,胸前抓绉成漂亮的花,没有悬带三角巾破坏美感,手上的长手套遮掩了伤处,彷佛她已经痊愈了。他说:「你该不会真想打断我的鼻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