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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欲(13)



汤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站在浴室里的女人是莫霏,抑或是他在零号码头新酒试饮,多喝了几杯,醉了,眼花看错?不,汤舍摇头晃脑。他的酒量好得很,不会认错。是她的模样。很奇怪,跟他昨天,前天看到的她差太多,并非丑了,平心而论,她没有化妆,美颜更多清灵气质,眼尾飞翘,目光朗朗,就她头上发间的圆果子很诡异。

「苹果花屿的苹果树不结果,原来都结你头上。」他好不容易找回嗓音,竟耍起嘴皮。

「你自以为很有幽默感?」莫霏面对男人的怪表情,心头窘闷,旋回身,放下酒瓶,对着镜子说:「这是发卷。」抓下一个他说的果,丢向镜子里的半张脸男人。

汤舍挪移身形,不偏不斜,像一帧裱框里的军人,直挻挻正站门中。「你是直发!」他进浴室,睇着莫霏摘下圆果子的地方,弯曲成一条葫芦藤。

「你以为女人妩媚的波浪发都是天生的?」莫霏好笑地看着镜中男人的蠢样。「孟设计师不是有一头波浪长卷发──」

「我没见过千瑰用这种东西。」汤舍更加靠近莫霏背后,探手碰触她的发,灵巧地剥取一颗圆果子。

「你这是干什么?」莫霏敏感地旋身瞪他。

汤舍也吓了一跳。「抱歉。」他举高双手投降,长指仍捏着她的发卷球,眼睛瞟来瞟去,一下看天花板,一下往地板乜斜,眄过镜中腰身纤细的背影,视线拉回现实中,定在她胸腹,像在关注她的伤。

莫霏对他这样目光如苍蝇乱飞的行为,感到不自在,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你没穿内衣。」这一句,很糟糕。

很糟糕,且下流。他注意着不该细看的地方。她的T恤很惹眼,像宣纸,上头笔墨朱砂画了一只休憩的鹿,鹿背停栖两只鸟,鹿角分岐若树枝,枝头桃红花开,开遍她胸口,其中一朵缀在她没被医疗悬带遮挡的乳房,绽得栩栩如生而立体,花蕊柱头圆巧如珠。

「你没穿内衣。」汤舍死盯那朵格外生动的小花儿,像个变态重复着同一句话。「你没穿内衣──」

「你要穿的话,我可以借你。」莫霏回过身,面对镜子。「你应该试试一整天穿钢丝胸罩的滋味。」镜中,她脸红着,却是怒大于羞。「最好加上一只手脱臼骨折!」很不甘心,她偏首瞪他,手抓牙膏朝他一挤。

白色物体像鸟屎,喷贴在脸颊,汤舍一凛,伸手抹了把,凉意扩散开来。

「还没刷牙的话,我连新牙刷都有。」莫霏别开脸庞,拿起电动牙刷,径自刷起牙。

这是什么疯狂早晨?他像是寻找松露的猪,直闯她的屋子,看到最不设防的她,犹如把她连根刨起。

汤舍张开大掌,盯着满手牙膏。「你昨天突然到我的住处找我,我也觉得很糗──」

「我没有觉得很糗。」莫霏撇过头来,嘴里含着转动的牙刷,声音抖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觉得很糗?」这句话听起来就是情绪激动。

汤舍继续发表高论。「因为你是双面人,而且你被我发现你是双面人。」

莫霏瞇细美眸,徐缓挪转头颅,关掉电动牙刷,启动冲牙机,冲牙漱口完毕,再回身,姿态高雅端正,面对着汤舍。「汤大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语气是昨天那个穿套装的莫霏,但,看着她头上的圆果子,他就笑了。「我误会什么了?你就是双面人。」哈哈笑出声,他十足挑衅地说:「这样算不算毁谤?还是侮辱?你要不要告我?」

「我说。」莫霏优雅地昂起洁腻的下巴,一脸甜美热情地笑开。「汤大师,你误会深了,我其实不是双面人──」

「嗯?」汤舍应得同意又像不同意。「那你是什么人?跟男人一样,爱与性能分开谈的不是人吗?」他再次垂眸,瞅着好胸前那朵生动小花儿。

莫霏保持笑容,沉吟着。「嗯──不是人……」她抬起健康的右手,悠徐地拆着发卷球,一颗一颗,递给他,直到他满手「果」,她说:「汤大师,我比爱与性分开谈的不是人更厉害──我是多面兽。」

第四章

汤舍大笑不止,像喝醉。

「你听过雪山神女吗?」

莫霏嗅出他说话时有股淡甜酒味,他提高另外一只丝绸袋给她看,与她镜台上的那两只相同。三只袋子排在一起,她想到他邻居的三胞胎。不知他们抓到兔子了没?或是抓到更神奇的东西?多面的魔?多面的兽?

「她也是时母,也是难母,还是毁灭之神,大天女,至高女神……的化身,和你说的一样──多面。」汤大师开始在她的浴室讲起印度神话。

「她是性力派湿婆神的配偶……」边讲边看她用一只手掬水汤舍便说:「你啊,要找针灸师也找个女的……」伸手摸摸她被吻──侵犯──的额头,他脸庞俯低,彷佛也要亲她。

她斜举右手,手心正好贴上他的嘴。「你知不知道,你请来给我的那个居家照护员就是男的,很帅的男的……」

「你是在说我?还是骗我?」什么男的照护员?还帅的?不正是他──

汤舍挺起胸膛,退离雨廊,站在阳光中,十足故意地层示着闪泛麦金色泽的肌肉线条。

「很帅的照护员有这样的八块腹肌,是吧?」

「我只看到六块。」莫霏搞不懂自己干么一搭一唱地回应他。

「六块?」汤舍垂眸一瞧,他稍早拉裤头太过,肚脐都给盖住了,何能展露纯然雄性?他看着莫霏,大掌游移在抽了系带的裤头,心想,要是拉低,莫霏肯定重兴写诉状告他的打算。

「你在模仿大卫吗?」莫霏注视着汤舍。他一会儿曲肘摸头、一会儿单手插腰,蓄势待发的站姿就像那一座雕像。

「大卫?」再换个姿势,眼神也变,变得更加炯朗有神,汤舍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使用一块别人掉过的残石雕的,多那太罗的青铜大卫,看不出有八块腹肌,最糟糕的是林布兰化的那个为扫罗弹竖琴的大卫,只能用丑陋、猥琐来形容……」声调忽止,他瞇细眼,沉吟地睇住莫霏。

「丑陋、猥琐?」莫霏疑惑地笑了笑。「波斯巴沐浴后那幅却是名画。」

「是啊。」汤舍移动双脚,走台步似地朝莫霏靠近。

他们俩这是在干什么?讨论艺术?是否太认真了?这样讨论太无趣!

他对她眨眼一笑。「说真的,我不太喜欢大卫,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他音调凉凉,表情是露出有点可恶的帅气笑容,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可恶。

「八块。」他彻底松了裤头,低得教她相信从背后看,绝对是一个多那太罗的大卫背影。

「多那太罗的大卫虽然没有八块腹肌,但他的婰部线条很不错。」莫霏说。她完全没被他的夸张举动吓着,或者,他做得还不够夸张?

汤舍扯着裤头。「不要再说任何大卫。」拍了拍结实完美的肌理,他道:「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才够资格称帅。」

「是要我塞钱吗?」莫霏微仰美颜,眸光乍现一抹嗔怪。

汤舍一派泰然自若,笑说:「你口中那位男的、帅的居家照护员有这样的八块腹肌吗?」他很自恋,自恋中带着一份傲慢。

「嗯……我不记得他有没有八块腹肌,不过我记得他说──」吊人胃口地停了五秒,莫霏美眸瞅凝着汤舍。他一脸爽气辉亮,等着她发言。她觉得没必要一直回应他无可救药的自我陶醉,却仍忍不住道出一句:「他要协助我更衣。」

「协助你更衣?」

她的回答跳脱了他的思维,像什么科幻怪物蚀心虫咬得他胸腔里一阵窒痛,他忘了呼吸,睁大一双厉眸,瞪着她。

她也盯着他。「怎么了吗?」轻挪垫在抱枕上的双腿,顺顺地滑下椅座,裸足落地,站起身。他杵在她身前,视线缠着她。她软声软语地说:「别告诉我你有心脏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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