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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跟着,眼见马车接近鹰行堡名下的别庄,那保持着一定距离紧跟着的一男一女便使了点迷烟,将马车内的雪凝湄和小左、小右一并放倒,待得车夫向大门守卫出示梅晴予调出的三千阁主手令,马车放行,驶入别庄——一转入死角处,车夫就被一柄剑鞘打晕,然后随手塞进一旁假山造景中放生了。
马车驶过青石板铺设的长道。
那两名贼人将小左、小右丢着不管,挟起雪凝湄,使起轻身的功法,在各屋之间穿梭,探寻着他们所要找寻的目标物。
一名相貌清秀婉约的黄衣少女端着一只圆托盘,上头盛着一碗刚熬好的热腾腾药汁。那待女一路从药房出来,弯弯绕绕的顺着一座人工开凿而成的小湖,再行经一弯溪流,到了终处一座青翠竹林前,她走进后院,在井边找到了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正汲水淋浴的年轻人。
他一身水湿。
淡白色的里衣服帖着他肌肤,将他一身结实线条勾勒得鲜明无比,半透明的料子透出他的肤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模模糊糊,分外的引人心痒难耐。
那少女脸儿一红,低下头去。
年轻人拿着汲上井水的木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倏然一振臂,将手中木桶掷出。
其音清厉如鞭,其势果决。
冰凉的井水泼成一幕蕴含真气的水盾,硬是挡住了不知从何处窜出偷袭的女贼人手中射出的飞针暗器,叮叮当当之声连绵不绝,悦耳至极,凶险至极。高飞而起的木桶的临近那一男一女贼人的瞬间,粉碎成木块,犹如漫天石子一般疾打而去,那女贼人闪避不及,虽然以手中暗器破掉了临在要害的几个残片,却还是躲不过那击在肩腰两处的木块,忍不住哀叫一声。
男贼人手里还挟着雪凝湄,这一下猝然受击,想也不想就将怀里的雪凝湄往前一挡,竟是要将她拿来做成人肉盾牌。
眼前平空便是一道刀光闪过。
“撤手!”
低声一喝,其音轰然,逼人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那原在井边的苏江澄不知何时轻身过来,手里一把黑铁刀刃,威势雄厚,刀锋却薄透犀冷,破空之声凌厉而尖锐。
挟着雪凝湄的男贼人闻声便不由自主的放手,意识晕迷的雪凝湄直直落下,被搂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衣料是冰的,肌肤是冷的,内里却透出火烧般的热度来。
隐隐竟有淡白雾气,在年轻人周身蒸腾。
他力道用得极巧,角度放得精准,在半空中一个松手,回身正恰恰顶住男贼人挥扫而来的剑锋,而原本怀里的雪凝湄已落入底下等候的黄衣少女手中。
鹰行堡里,连奴仆都是练家子。
黄衣少女抱起雪凝湄,从容不惧的离开交战场。
心里顾虑既去,苏江澄便放手一战。
那女贼人原意只想迷昏雪凝湄,不敢妄下杀手,也许是碍于三千阁名气之盛,也许是顾虑苏江澄激怒之下其势森然,无论她想着什么,她下手的劲道都因为心中犹豫而放轻了。雪凝湄中的的确是迷药,最严重的副作用顶多就是清醒之后,约有半刻钟的时间难以活动自如而已。
黄衣少女巧妙的搭配手中有的几项药物,便调配出简易的解剂,搭着茶水一并灌入雪凝湄口中,不多时,她便睁开眼睛。
她原本就是少年般的俊俏容貌,那身段虽然是玲珑有致,却也不是非常明显的曲线。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黄衣少女还心中惊疑,怎么名满天下的名妓雪凝湄竟是如此纤细的男子相貌——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起苏江澄的性取向了——但是雪凝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灵巧而秀美。
她的睫羽那样的长,翩翩如扇,一合一扬之间犹如蝶羽振翅,她的目光澄澈,被她一望之下,觉得那双眼睛如此明亮婉致,而心中不由自主的欢喜,为了她而柔软。那是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
纤细如少年般的样貌,也在这一双眼睛的顾盼之下,蜕化成风娆女子般的绝色。
确实是名妓风采。
黄衣少女见她睁眼,心中不由得赞一声。
她没见过雪凝湄样貌,也不敢肯定这就是那位传闻中被苏江澄在暗中痴心守护的名妓,但鹰少主交代过有名女子会来找苏江澄,而这俊俏的女子是这半个月以来,第一个出现的女子。
因此她半是试探,半是肯定的轻轻唤她。
“雪姑娘?”
初初醒来的女子,用茫然困惑的眼神愣愣回望黄衣少女。
一唤之下没有反应,黄衣少女有些许失望。她认错了吗?这样好看的女子不是名妓,那传闻中的名妓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呢?
被她半抱在怀里喂解剂的女子眨着眼睛,她珠光玉润的唇抿了抿,张开了。
“请问你是哪位?”
“奴婢是服侍苏公子的侍女。姑娘被贼人迷晕了,掳至此地,方才得苏公子救下。待此间事了,奴婢便禀告主上……”
“你说你是苏公子的谁?”
怀里的女子打断她的陈述,因为她切话切得太柔和,不至于让人产生不快感,于是黄衣少女也顺着她的问话回答。
“侍女。奴婢负责伺候苏公子的起居。”
“……苏江澄?”
女子温温柔柔的问话,句读轻巧的落在最后一个尾音,飘逸得一如飞燕点在湖面的荡漾水波般。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极为好听的声音,但黄衣少女却有种惊栗的不自在感从心中油然而生。
她小心的观察着应该还动弹不得的女子,谨慎答话。
“是,奴婢伺候的确实是苏江澄苏公子。”
那女子闭上嘴。
她的目光掠过直觉感到大难临头,因而浑身僵硬的黄衣少女,然后望向屋外的战场上。
苏江澄以一敌二,与他交战的是黑风门主早在收他为徒之前,便派到其它门派之中作为卧底的亲信弟子。这一男一女既是同修,练的又是合壁的双剑,单独来战的话,难以在苏江澄手下走过百招,然而两个人的默契极佳,一旦双剑合壁,其威势紧密,即使是苏江澄也难在一时半刻之内退敌。
他在试探对方的剑招,对方也在揣测他的刀势。
交战时间一拉长,要承受苏江澄沉猛刀势的女贼人便有些吃不消了,再加上她之前被苏江澄挥出的木片狠狠打中肩腰两处筋脉,原先的剧痛在长时间的攻击与防守之后,变成了令她难以承受的麻痹之感。
她的动作迟缓下来,与搭档之间的流畅度也有了连接不上的无力感,两人的剑势出现许多破绽,而苏江澄并没有放过这个失误。
他以刀使剑招,灵巧而刁钻的送出刀锋,在女贼人来不及反应、男贼人来不及救的一个呼吸之间,犀利的划破了女贼人的咽喉。
血先是细细的流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了血珠,女贼人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楚,鲜血便大股大股的从她喉间喷出,飞溅如泉,而在其伤口扩大之后,便是如同血幕一般狂涌。
鲜血狂涌之中,女贼人张大了嘴仿佛想说什么,或者想要尖喊什么,却从口中喷出了血来,将她的搭档淋成了个血人。
男贼人愣住了。
他的表情彻底的空白,而渐渐浮现一片狰狞的狠意。
苏江澄没有浪费他愣住的那个瞬间所露出的破绽。
他一刀递出,毫不犹豫地挑断了男贼人右手的筋脉,逼他撤剑。
男贼人回神,身子急退。
苏江澄立刻逼上。
那男贼人这时做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天经地义的动作——他一把擒过死去的女贼人尸身,左腕一使劲,便将她朝苏江澄甩了过去。他用了狠命的力道,如同苏江澄以井水为暗器一般,女贼人喷涌不休的鲜血化为了藏着真气的杀器,铺天盖地的将苏江澄笼罩住。
女贼人的剑落到了男贼人手中,他用左手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