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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懒洋洋的抬头,望着她。
“我想,请大夫看也没有用。”
“这、这么严重吗……”
兰止翠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眼看就要变成水灾。
阁主叹口气,低头继续算她的帐,口里喃喃自语,语气无比厌烦。
“没有哪个大夫能医这种恋爱病吧,与其问她什么时候会好,不如去把那个男人逮回来给她还比较实际。”
“……阁主?”
兰止翠软软的声音问得很委屈,她听不清楚阁主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完全有接收到阁主不耐烦的心情。
阁主挥挥手,让她认命的退了出去。
“止翠很担心你,凝湄。”
低低的声音在门窗紧闭的厢房内响起,梅晴予坐在床沿,对着床榻上把整个人埋进被窝中,连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的雪凝湄说话。
“我没有事的,晴予姊姊。”
模糊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还听得见哽咽的鼻音。
梅晴予叹了一口气。
“阁主跟她说你病了呢,凝湄。”梅晴予把手话被子上,稍稍施加了压力。“哪,初恋的烧还没有办法退吗?”
“……”
被子里成为缩头乌龟的雪凝湄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哭成了泪人儿,而是因为梅晴予太过温柔的关系。
越温柔,越危险。
出身书香世家的梅晴予,自幼所受的教养即是不轻易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因此旁人若想知道她温柔外表下的真实情绪,大多要有绷紧皮的心理准备;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当鸵鸟的雪凝湄并不希望自己被闷死在里面,她开始努力响应梅晴予的问话。
“晴予姊姊……”
“嗯,怎么了?”她温和的应声。
雪凝湄咽了口口水,“姊姊喜欢巫公子吗?”
“怎么忽然这样问?”梅晴予含笑问道。
雪凝湄发誓,在那一瞬间梅晴予身上散发出杀气!一定是!
“因、因为凝湄……凝湄很难过……”她呜咽了一下,“我把他赶走了。”
“所以你现在问的,是如果我把邢天赶走了,我会不会难过吗?”
“嗯……”她茫然了一下,“如果会难过,就代表姊姊喜欢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你问问题的方法有些抓不住重点。”梅晴予冷静的回道。
雪凝湄缩在被子里,不仅发起抖来,还哭得更凶了。
感受到她的恐惧,梅晴予叹了口气。
“你第一次喜欢上人呢,凝湄。”
“嗯。”她点点头,然后再点点头,“真的是第一次呢……”哽咽里有一点叹息。
“大概的状况,我已经听邢天说过了。”
一件牵扯了数个月之外的事情,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算是权充了说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雪凝湄听着她这么淡淡然的,却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她不知道巫公子在这件事里是不是动了手脚,但她真的是衷心的为巫公子坎坷的追求情路感到忧心啊。
梅晴予的嗓音轻软而淡然,雪凝湄必须全神贯注的捕捉她的声音,才不至于会漏听了。
“那个引魂香确实是有用的,只是为了破解苏公子命里该有的一次死劫,却让你受委屈了。”
“啊?”雪凝湄愣了愣。
“邢天说了,因为要救苏公子的缘故,他才把那块引魂香拿来给你佩戴的。影魄曾受那个少林武僧托付孩子,但魔道集结攻入少林寺的时候,影魄没来得及赶上,因此苏公子才会遭魔道的人掳走,阴错阳差之下拜入黑风门中,勉强捡回一条命。但苏公子命里有一次死劫,能过的话,日后便能平安顺遂。为了这个劫难,邢天特意炼了引魂香,拜托你带在身边,好能让魂魄离体的苏公子有地方可去,同时,他的肉身就在鹰家堡,拜托鹰少主照顾,以待他魂魄回归。”
“……”
被子底下,雪凝湄一点声音都没有。
梅晴予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热茶,润润喉,再接着说下去。
“你与苏公子确实有缘分。”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梅晴予微微掀开了被子,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对苏公子来说,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姻缘,错过的话,他一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的生活一向不和旁人有太过亲密的往来,因此对他而言,或许不至于有大影响;但你是不同的,凝湄。”
温柔的声音,轻轻的抚摸,雪凝湄无法停止的泪水渐渐收起。
她倾听着梅晴予低声的说话。
“你一生姻缘确实系予他身上,错过了也一样再无他人可递补。但你一向活得无忧无虑,在阁中欢快来去,让这样单纯平静的你沾染了情爱,姊姊很难断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然而看着你这样泪流不止的,姊姊很伤心。”
梅晴予的声音太轻,太温柔。
雪凝湄突然掀开被子,眼睛哭得红肿,脸颊因为闷在被子里而通红,她睁着眼睛望着梅晴予,呆呆的。
“姊姊的意思是……”她掐头去尾,只取了自己听得懂的一段记住,茫然一阵之后,结结巴巴的问:“我把他赶走也是正确的吗?”
“事实上,如果他再不醒悟自己是谁,然后尽快回归其躯体的话,我想鹰少主会不耐烦的把他扔进河里淹死。”梅晴予冷静答道。
雪凝湄瞠目结舌,为了她一向以为——至少是外在行为上——温婉无比的梅晴予,竟然这么轻易的言论至死。
她说话没有太多修饰,而这代表她说的是实话。
“我、我哭了很久……”
“还为了他闭门谢客。”
“我早也哭、晚也哭,一想到他就哭……”
“看得出来。”梅晴予语气不轻不重,很委婉的认同。
雪凝湄的身子慢慢发起抖来。
“我为他哭成了猪头!结果根本是白费?!”她怒吼出声。
梅晴予冷静的叙述她的观点,“就结果来看的话,确实是不必要的。”
雪凝湄气晕了头,“他人在哪里?”
“我想是在鹰少主的别庄。”
“叫和尚来!我要叫和尚念经超渡、叫道士把他收走!”
“我想,他应该已经清醒了,恐怕那些和尚道士的无法威胁到他。”
“我要用引魂香来砸他的脑袋!”
“这倒是可以的,凝湄妹子。”梅晴予慢吞吞的开口,温柔的肯定了她的怒吼,“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不记得你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在引魂香里,而引魂香在你手边。”
雪凝湄的动作与怒吼,在瞬间僵止。
“……他把我忘掉了?”她缓慢的回过头来,向梅晴予确认。
“据鹰少主传回来的消息,我想是的。”梅晴予点点头,“他忘记你了。”
“……”
雪凝湄仿佛被这个消息彻底的打击,而噎住了。
她茫然的瞪着她那天晚上一边哭,一边强硬的绑在银质细炼上的黑色石头……那块引魂香里,储存了他的记忆?
他、他居然不记得她?!
“苏江澄……你敢忘记我……你敢忘记我!”她气得浑身发抖,连此刻满脸的泪痕狼狈不已都不顾了,“你说你喜欢我,却把我忘掉了?!”
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狠狠的诅咒:“你如果敢碰其它的女人一根指头,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孤寡一人,老了以后就变成独居老人!”
彻底激怒她的梅晴予含笑看她恢复活力的蹦蹦跳,满屋子转的准备杀夫武器。
至于那个基本上来说,可算是被冤枉的无辜受害者……反正习武之人,皮粗肉厚,被板砖随便打几个应该也还能活蹦乱跳才是,不然,怎么在这险恶武林之中走跳呢。
她心安理得的离开了雪凝湄的厢房,慢悠悠的走向阁主的屋子,去向她报告雪凝湄收拾家当,跷家去杀夫的预定行程。
第八章
舒适的马车一驶出长安城,就被黑风门的贼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