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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虎洋浑厚的嗓音不知在对谁发话。
“嗯。回来了。”虎千风将水桶和小龙虾往充当桌几的红铜色宝藏箱上一放,溅出不少水花。
“小风,东西别乱放,拿到厨房去。”费沁蓝端着一壶茶走出来。
“泰清老大,你等我一下……”虎千风收拾自己的“渔获”,往客厅深处的拱门跑。
梁荧惑站在门厅好久,让客厅里的男人看着她,她也看着男人。
“进来,我有话对你说——”皇泰清开口。
梁荧惑进客厅,直接走向楼梯间。
“她的房间在三楼。”虎洋对皇泰清说了句。
皇泰清笑了笑,起身离座,身影在梁荧惑之后没入楼梯间。
“阴阳怪气的两个人。”虎洋撇唇,看向妻子。费沁蓝微微一笑,替丈夫和自己倒一杯新泡的茶,坐入丈夫身旁,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虎洋摸摸下巴,思考地说:“儿子似乎带了章鱼和龙虾回来……那么,我来做点海鲜饼吧——想吃吗?亲爱的——”他凝视着妻子。
费沁蓝笑吻他一记,说:“谢谢你,大厨师——”
这下午茶,就他们一家三口享用了。
“你寄人篱下,要懂点礼貌。”皇泰清一手撑在门框,斜倾的身躯隔开木门,看着房里的梁荧惑。
梁荧惑迳自往床上躺,背对房门,左侧躺,不理会他。
皇泰清站了一会儿,走进房里,审视一下房内四周,格局方正,两扇向阳窗门,一大一小,小窗扉关着,大落地门外的小阳台瓦檐下,挂着一个漂亮的金色鸟笼,里面不是关鸟儿,而是盛满夏日扶桑花,当花器很别致。室内家具全是简单的蓝绿色泽,床畔桌的瓶中海船栩栩如生,天花板有一个罕见的草绿色古典吊扇,看起来相当清爽。
“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他也往床畔落坐。这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头曲木编藤的设计,应该是仿造Thonet座椅著名的实木弯曲技术制作,线条流畅,搭配浪漫的阿拉伯丝绒枕被,的确温暖舒适。
“比睡在船上舒适。”一开口,梁荧惑随即皱眉,后悔自己语气里流露了不必要的情绪。她感到他就坐在她后方,大掌窸窸率率地抚摸着床罩。
“嗯,睡得好就好——”皇泰清闭起眼,隐约闻到床被之间散发的淡淡幽香,有点甜有点冷,很特殊的香味,像是在雪地里用手掌搓揉一朵阿尔巴泰后捣着鼻端嗅闻的味道,这味道他已经熟悉好几年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知道他去相亲,却还是要问他。
“有件事还没做,今晚才要走。”他起身,绕过床尾凳,走到床的另一边,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起来——”
梁荧惑顿了顿,想要转身回避。
皇泰清双手一揽,阻止她。“别忘了你右手受伤。”他将她抱离床铺。
梁荧惑挣扎了一下。“你不要碰我!”
皇泰清注意到她额头上多了一块青紫。“这怎么回事?”他探手触摸。
“我叫你不要碰我!”梁荧惑从他胸怀脱出,一脸戒备地退到窗台。
“我问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皇泰清嗓音转冷。
梁荧惑怒瞪着一双美眸,依旧不回答。
皇泰清朝她走近一步。
梁荧惑猛然吼了起来:“我早上换衣服时,不小心撞伤的!那时你正在高原相亲!”
皇泰清眸光闪了闪,顿了一会儿,俊脸换个表情,似笑非笑地,走向她。“你也知道我去相亲——”他伸手摸她的发髻,神情和态度就跟平常一样。“那刚刚何必多问。”
他靠得太近,她几乎被困在窗台,闪不开,只好背过身,不看他。徐徐微风自窗板缝隙钻进来,搔得她的胸口又痒又热,真奇怪,明明是风,为什么她会觉得热。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头发散了,一丝一丝垂落,在她背上游移,弄得她寒毛直竖,一阵敏感地颤栗。
“你昨天说过要剪头发,我现在帮你剪。”皇泰清的气息吹在她耳后。
“什么?!”梁荧惑猛然转身。她散乱的发,又惊又红的脸,看起来就像床上的美女。
皇泰清拉着她往床尾凳坐,抓起她颊畔的一缯发丝,握在掌中,从猎装衣袋掏出小刀,“唰”一声不太清澈的幽微闷响,割下她的长发。“好了,这样就行。”他说着,用一条鲜红色带子束好那黑亮的断发,收进胸口衣袋。
梁荧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愣了。
皇泰清抚着她的脸庞,说:“头发剪了,你得乖乖在这儿养伤。今天——你又破坏了一次我的好事——”
Nuala FaolaIll说,当好几个月来不曾谈话的某位同事,把你抱在他的风衣下,一起在暴风雨中跑过大街,你就完了……
虫儿已经爬进了玫瑰花蕾……
皇泰清清楚记得,长辈跟他提相亲时,他的脑海闪过了梁荧惑。
第三章
“也许该在虫子逐渐增多前,做些什么……”
落日时分,两个男人站在险峻光秃的山丘顶,眺望下方,干涸的溪河将贫瘠的大地一分为二,宛如生病老妪脸庞上一条深刻的皱纹。左岸遭过度放牧的草原地,快要没有绿意了,加上害鼠打地洞横行,好不容易长出一丁点的农作几乎被啃食精光。
这个由单调岩山、低谷、草原地组成的三不管地带,在一场国家内战休止期间,成为流离失所人民的聚集地。
国际组织的维和部队进驻后,人道救援团体跟着涌入。
近来,皇泰清在这儿投注不少心力,建收容村、学校、医院,做陆域环境调查,从事耕作,一切还算顺利,就耕种农作不见成效。
“你看怎么做?”说话的男人身上穿着绿色衣衫、黑色行军裤,软革靴,很制式,一顶白色贝雷帽固定在他衣服肩饰带下。他名叫柏多明我,是无国界慈善团体人员,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柏多明我所属的团体与皇泰清的团队,经常会聚于同一个地区。时间一久,两个男人自然成为朋友。“听说在这之前,你是个生态专家——”
皇泰清一笑。“你听谁说的?”他往丘下走。
柏多明我也迈动长腿。
皇泰清顺着灰扑扑的土道走,两侧帐棚式矮屋一栋挨着一栋,偶尔从某张门帘传出孩童哭号或老妪虚弱的咳嗽声,不成群的牲口家畜用前肢扒着从乱石细缝长出的绿色植物。
“明天开始架围栅,将尚有牧草的区域围起来,限制牲口放牧的数量,引苍鹰猎捕害鼠——”
“这叫生物防治,还是食物链?”柏多明我笑着插话。
皇泰清没回答他,根本不必要回答。柏多明我这家伙本身也是个专家。“总之,明天请你们那边的人跟我这边的人一起架栅栏。”
“这种粗重的工作,我们这边的人做就行。”柏多明我摊摊手。“我们这边的人哪舍得让你那边的美丽女士们做粗活。”
皇泰清笑了几声。“随便你。”柏多明我显然忘了他的团队还有九个大男人,这下他们乐得轻松。
“对了——惑惑怎么没跟你回来?”柏多明我注意到皇泰清此次离开再回来,团队里少了两名成员,他想问的是另外一名……“我听说,惑惑从屋顶上摔下来,不要紧吧?我很担心她。”前一阵子,政府军请他去做客,不在几天,一回来,皇泰清已开拔离去,让他心生牵挂。
“她的事不用你担心。”皇泰清淡淡说道。柏多明我和梁荧惑挺有话聊,他今天才发觉自己不喜欢这种状况。
“是吗,没事就好。”柏多明我眼神暗了一下,沉吟几秒,昂首,语带兴味地转个话题。“听说你这趟回去相了亲?”
“你听说的事,可真多。”皇泰清从衣袋掏出烟匣,一撮东西跟着掉出,落在地上。他随即蹲身捡起,收入衣襟内的暗袋。
柏多明我看到了,那是女人的头发。他双眼微合,咧咧嘴,说:“嘿——身边有一群美女围绕了,还需要相亲,老实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特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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